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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霄阳心下了然:“所以你就做了个体修?”

“对啊!体修不用动脑子,只需要不断精进精进再精进,有时候虽然会疼,但疼总比动脑子要好。”

说起这个话题,孟小汀倏地来了兴致:“就算身体在疼,只要脑袋里是放空的,那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时候!”

莫霄阳:……

这个人,她方才似乎用无比笃定的语气,讲出了无比匪夷所思的歪理。

是他难以理解的脑回路,修真界里的人果然不一般。

“对了,你们收集了多少点数?”

孟小汀一面为他渡气,一面语气轻快地开口:“我有两点。”

两点。

但凡她满地图到处转转,对见到的小妖怪瞪上一眼,得到的点数都能比这个多。

莫霄阳心情复杂:“你在洞里睡了一天?”

孟小汀:“才没有!”

“她只是不热衷比试。”

谢镜辞缓声笑笑:“比起夺取点数,她往往对幻境本身更感兴趣――要说的话,你可以默认她在进行一场幻境旅游,之所以参加问道会,只是为了拿到门票。”

要论性格,孟小汀与她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极端。

谢镜辞争强好胜,只想把学宫里的所有弟子都踩在脚下;孟小汀则习惯了咸鱼,最大的爱好就是满修真界闲逛,顺便参加一些法会大比,用来消磨时间和凑热闹。

“以我金丹出头一点点的修为,反正到头来也赢不了,不如及时行乐,开开心心才是最重要。”

孟小汀说着皱了皱眉,露出有些嫌弃的神色:“要我像裴钰那样,把许许多多无辜的小妖一个个折磨致死……好恶心,想想就起鸡皮疙瘩。”

裴渡长睫轻颤一下。

“裴钰?”

谢镜辞挑眉:“你见到他了?”

“他应该就在附近吧?傍晚的时候,我亲眼见到他抓了一整个聚落的小妖,当着它们所有妖的面,一个个、一点点地下杀手,被抓住的所有妖都在哭。”

她说到这里便讲不下去,似是觉得冷,摸了摸自己的两条手臂:“就是因为那幅场景,我方才做了噩梦。”

所以他采用的方式是当众屠杀。

还真是挺没品的。

“不过这种手段的确有用啊,不出意外的话,裴钰应该还是这次问道会的头名吧?”

孟小汀眸光一转:“这人很讨厌,我们不提他――除了裴钰,我还知道了一则很有意思的消息。”

“什么消息?”

“我听说啊,”她把音量压低一些,语气神秘,“妖族那边马上会有大动作――在它们一向四散分离的各个群落里,似乎出现了一个试图统领全局的首领,声称能给予所有妖族庇护。”

空气里出现了一段不合时宜的凝滞。

谢镜辞轻咳一声,摸摸鼻尖。

这个消息果然劲爆,她甫一托出,另外三人就立刻惊讶得说不出话。

这不算什么,她还知道更多细节呢!

“要想统领所有妖,那得有多强啊?”

孟小汀一本正经:“听说它非男非女,手撕上古幽蛟、生吞雪顶巨蟒,生有六只手六只脚,浑身上下都被烈焰点燃,只要看上一眼,就能叫人恐惧得没办法动弹。”

谢镜辞看看自己的手,又望望身上惹眼的红裙。

“对于裴钰来说,欺负小怪虽能为他赢得更多点数,但他一定不甘于此,而是希望大干一场,展现出金丹巅峰的全部实力,让幻境外边的人们知道他不是草包――”

孟小汀说到这里,加重语气,斩钉截铁地下了最后结论:“最迟就在明天,裴钰和那个大怪物,肯定会爆发一场大战。真希望大怪物能赢!”

她对自己的一番推理颇为满意,说罢睁着圆溜溜湿漉漉的眼睛,微抬了下巴看向谢镜辞,满心欢喜地等着对方像从前那样笑眯眯夸她。

然而谢镜辞沉默半晌,忽然发出恶魔低语般的呢喃:“小汀,你数一数,我、裴渡和莫霄阳一起,一共有几只手几条腿?”

孟小汀一呆:“六、六只,六条。”

“你再看,我身上这条裙子,它是个什么颜色?”

孟小汀:“是红――”

她上一刻还在兀自纳闷,谢镜辞为何会问出如此奇怪的问题,然而“红”字一出口,心底破碎的拼图,就猝不及防得到了补全。

孟小汀如遭雷击,试探性出声:“不、不会吧?”

谢镜辞:“对不起……我就是那个非男非女、生吞雪山巨蟒、生了六只手和六条腿的大怪物。”

孟小汀:“……”

孟小汀:“咦咦咦啊啊啊――!”

要让孟小汀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通通消化一遍,所用的时间并不算长。

她是个聪明姑娘,很快便吃透了谢镜辞的计划,沉着脸一言不发思索了许久。

莫霄阳本以为这人在试图提出建设性意见,结果等她沉吟半晌,终于听见孟小汀的声音:“好耶!我要当御前带刀侍卫!”

如此紧要的关头,是纠结这种小事的时候吗?

他就知道,不应该对她存有一丝一毫的期待。

莫霄阳义正辞严:“不行,这是我的角色,你赶快换掉――啊不呸!我是说,裴钰真会来向我们发起挑战吗?”

“很可能。”

一直静默无言的裴渡沉声道:“如今修士大肆屠杀妖物,每只妖都妄图寻得庇佑,如此一来,谢小姐的名号定会在妖族中迅速传开。”

他嗓音干净,声线虽然带了冷意,语气里的柔和却让清冷之感有了很大程度的疏解:“对于他来说,若是能除掉所谓‘统领者’,不但能证明自身实力,还能摧垮诸多妖族的信念,获得前所未有丰厚的恐惧数值。”

这是完全把他们当工具在用。

一旦裴钰获胜,他们从小妖们身上千辛万苦收集来的恐惧,恐怕就得加倍送给他了。

问道会并不禁止修士之间的彼此厮杀,谢镜辞很认真地比对了一下双方实力,她神识受损,裴钰却在巅峰。

要是凭她一人与裴钰打起来,胜算估计够呛。

今夜的话题就此终结。

明日究竟会发生何事,谁都说不上来。与其浪费时间胡乱猜测,不如先行歇下,补充体力。

等莫霄阳熄灭火光,洞穴中便陷入一片幽谧的死寂。这地方没有床铺,地上又不够干净,谢镜辞左挑右选,最终靠坐在一处石壁旁。

修道者入眠极快,不远处的另外三人很快就没了声息。

她还在想着裴钰的事儿,被冷风一吹,轻轻咳了一声。

恰是此刻,耳边传来一道柔和声线:“谢小姐。”

她抬头,撞上裴渡漆黑的眼瞳。

他坐在与谢镜辞相对的另一边,并未开口说话,而是用了更为隐蔽的传音。

只有极少的一缕月光从洞外渗进来,点亮少年人温润清亮的双眸,如同沾了点点水色的璞玉,幽然生光。

裴渡道:“无论发生何事,有我在。”

好肉麻。

裴渡头一回对她讲出这种话,谢镜辞怎么听怎么觉得不习惯,别扭地拢紧衣衫,从他身上移开视线:“就算你不出手,我一个人也行――你不用安慰我。”

裴渡像是无可奈何地笑了笑。

在零星而寡淡的月色里,谢镜辞看见他倏然起身。

少年清隽高挑的身形有如修竹,一步步朝她靠近,脚步轻得发不出任何声音。

谢镜辞莫名心口发紧、动作僵硬,为了不在气势上落于下风,仰面与他四目相对。

裴渡抬手,褪下宽大的白衫,当他俯身之际,投来一片浓郁如雾的影子。

谢镜辞感觉到逐渐贴近的热度。

“不是安慰。”

这回他没用传音,而是趁着低头为她披上外衫的间隙、在贴着她头顶的地方,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音量哑声道:“妖妃对暴君向来一往情深,心甘情愿赴汤蹈火,谢小姐。”

裴渡的嗓音与呼吸交织在一起,都是低低的,仿佛变成了稍纵即逝的电流,或是一根绵长纤细的线,从谢镜辞大脑一直连到心口上,然后用力一扯。

她很没出息地浑身酥了一下,像块咔擦裂开的饼干。

“那是妖妃对暴君。”

谢镜辞努力深吸一口气,把脖子缩进残留着裴渡体温的外衫:“又不是你对我。”

“今夜莫道友格外入戏,偶尔陪他试上一试,倒也不错。”

他的嗓音隐约发涩:“侍寝之事,一个人就够了。”

他居然还记挂着这一茬,特意旧事重提,拿她逗趣。

谢镜辞只想敲他脑门。

“……好啦。”

身下的姑娘稍稍一动,语气里携了倦意,闷闷地应他:“今后只宠你一个,裴爱妃世界第一好,谁都比不上――侍寝,侍寝有你就够了,其他人全都丢掉丢掉。”

还在为她整理外衫的少年动作一顿。

裴渡脸颊发烫:“谢小姐,不必如此……”

他撩人不成,结果还被反将一军,“如此”好一会儿,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