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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直就是在明晃晃地提醒她,得想个法子把剑夺回来。

就算想不出法子直接硬抢,那也是物归原主,裴钰想哭,都找不到说理的地方。

感受到湛渊的震动,裴钰心有所感,目光阴沉地抬头,甫一抬眼,就对上谢镜辞满含挑衅的视线。

这臭女人――

“你们来了。”

龙逍一眼就瞥见四人身影,站在人群里挥挥右手,咧嘴微笑。

莫霄阳看着环绕在他身侧的诸多少年修士,目瞪口呆:“龙道友居然这么受欢迎?”

谢镜辞:“他可是学宫里常年不变的人气前三甲。”

龙逍出身名门,相貌周正俊朗、性情豪爽外向,结识了不少志同道合的朋友,无论什么时候遇见他,几乎都在人群里被众星拱月。

她说罢一顿,用视线匆匆扫过自己这边。

谢镜辞,心高气傲,人尽皆知的不好相处,一年到头一大半的时间都用在修炼上。

裴渡,高岭之花,看上去温温和和,其实对谁都称不上亲近,也是个从早到晚抱着剑的呆子。

莫霄阳,从鬼域而来,人生地不熟,除了他们几个朋友,和修真界里的其他人连话都没说过几句。

孟小汀就更不用说了。

……唉。

果然人以群分,惨。

“仙府主人号曰‘云水散仙’,是个精通符法、幻术与奇门遁甲的奇人,听说她还自学过傀儡术,在仙府内布置有无数机关。”

谢镜辞道:“听闻她一生钻研‘情’之一字,机关多与欲望、恐惧、憎恶相连。待会儿秘境打开,我们会被送往随机的各处地方,无论遇见什么,都切记平心静气,不要被幻象所困。”

“不止恐惧憎恶,听说有情人之间的爱意,也是那位前辈极感兴趣的一点。”

龙逍不知什么时候告别人群,倏地窜到她身边,面上笑意不改,一派正道之光的模样,嗓音却是被刻意拿捏过的低沉悦耳:“要想进入仙府,每个人都会被送入幻境,先行经过考验。若是相熟之人,说不定能进入同一场幻象。”

又开始了,努力摇头晃尾巴的花孔雀。

谢镜辞被他矫揉造作的声线逗乐,低头轻咳一声。

孟小汀没察觉猫腻,接话道:“听说幻境千奇百怪,也不知道能不能通过。”

她说着苦了脸,眉头一皱:“那位前辈应该不会故意吓唬我们吧?”

“云水散仙性情古怪,还是多注意些才好。”

龙逍抿唇一笑:“我托家中工匠做了个小玩意,正好剩下一些,不如赠予各位,或许能派上用场。”

他一边说,一边低头拿出储物袋,伴随白光倏然,手中赫然出现了四枚银铃。

“这铃铛被施了秘咒,有正心驱邪之效。只需轻轻一摇,便能精心凝神,把神识拽回正轨。而且你们听,这银铃的声音――”

不知出于什么缘故,谈及铃铛声音时,龙逍耳根竟然生了几分浅红,嘴角更是情不自禁往上扬。

当他正色一抬手,银铃之声响起,谢镜辞才终于明白原因。

不是叮叮,也不是哐当,当银铃随着指尖微晃,从中传到耳边的,竟然是道正气凛然的少年音。

属于龙逍的嗓音堪比播报广播体操,不绝于耳,来回循环:[别怕,这是幻境!别怕,这是幻境!]

谢镜辞觉得,这玩意吧……

孟小汀果然露出了嫌弃的表情。

“工匠封存了我的声音,比铃铛响更有用。”

龙逍目光真挚,朝她递来第一枚:“谢小姐,你一定会收下,对吧。”

她老工具人了。

谢镜辞:……

谢镜辞强忍不适,在此人无限循环的“别怕”声里道了谢,将银铃接下。

莫霄阳和裴渡同样收下,前面三人都做了表率,孟小汀就算觉得这铃铛极其鬼畜,恐怕会造成精神污染,也不得不接。

龙逍面不改色,唯有发尾被兴奋外溢的灵气冲上半空,以诡异的弧度翘起来摇摇晃晃:“诸位若是觉得害怕,用它便是。”

他语气如常,略作停顿:“仙府开启的时间……应该快到了。”

归元仙府大开之际,谢镜辞先是听见一声悠长清唳。

自高山而来的飞瀑气势恢宏,恍如银河倾泻,坠下繁星万千。四周皆是一碧如洗的蓝天,于秘境入口之前,却笼了层轻粉烟霞,将头顶的一小片天空同样染成粉色,薄云翻滚,雾气升腾。

倏然水波一滞,瀑布竟向两侧轰然荡开,如图掀开层层白帘,于嶙峋石块之间,露出一道莹白裂痕。

那便是仙府入口。

“地图人手一份,等入了秘境,大家都去花榭集合。”

谢镜辞挑眉笑笑:“不要当最后来的那个哦。”

“幻象有什么好怕的?”

莫霄阳摩拳擦掌:“咱们来比一比,谁能第一个赶到那里!”

*

对于幻境,谢镜辞并未生出恐惧的情绪。

她从小到大很少怕过什么东西,无论妖魔鬼怪,拔刀硬砍便是。

归元仙府诡谲莫测,她本已做好了拔刀的准备,然而当谢镜辞穿过入口,再睁开双眼时,并未见到想象中的尸山血海。

虽然与尸山血海一样,入目皆是刺眼的红。

这场景……她好像有点熟悉。

谢镜辞恍然一愣,心有所感,一抬眼,果然见到同样茫然的裴渡。

还是同样的配方,还是熟悉的味道。

和那次梦里一样,他们两人再度穿着婚服,被送入了洞房。

只不过这次的气氛,与梦里大不相同了。

“谢小姐。”

裴渡猜出这处幻象的名字,喉头微动:“这里是――”

谢镜辞太阳穴突突直跳,替他说完接下来的两个字:“……情境。”

可恶。

她的运气也太太太差了吧!归元仙府里那么多大大小小的幻象,怎么就偏偏让她遇上这一遭――尤其是和裴渡。

情境,顾名思义,需用情来勘。

这算是云水散仙的一个恶趣味,传闻她一生钻研“情”之一字,对于无论男女之情、亲子之情还是友谊之情,都心怀好奇,因此创造了这一出幻象,以供研究人与人之间的情愫。

唯有情到浓时,让幻境心觉满意,才能顺利从中脱出。

谢镜辞心里一团乱麻,把视线往上移。

在婚房中央,凭空悬浮着一粒白芒。

幻境本身没生眼睛,也无法感知境中人的情感波动,正是通过此物,观察房间里所有的风吹草动。

若是在以前,她还能像梦里那样肆无忌惮调侃一番,再毫无心理压力地与裴渡演上一段时间假夫妻,但――

但裴渡喜欢她。

这就,真的很要命。

“谢小姐。”

裴渡用了传音,语气正经:“我可以先用灵力重创自己,你只需在床边看护几日,应该就能脱离幻境。”

好家伙,一场新婚夫妻的恩恩爱爱,愣生生被他演成了不离不弃照顾重症伤患。

谢镜辞真想钻进他脑袋里,看看这人整天都在想些什么东西。

倘若用了这个法子,她虽然大概率能从幻象脱身,但裴渡一个直挺挺躺在床上的木头,绝不会被允许从中脱离。

到时候他满身是被自己打出来的伤,孤苦无依倒在这鬼地方……

谢镜辞想想就头疼。

谢小姐皱了眉。

虽然早就料到她不会接受这段幻境,但亲眼见到她毫不犹豫拒绝的模样,裴渡还是心底一空。

她终究……是不愿同他成婚的,哪怕只是一段逢场作戏的幻境。

他说不清心里究竟是怎样的感受,没有多么透骨的剧痛,只是隐隐发闷,空落落的,从心底里牵出藤蔓一样的疼。

“此番进入仙府,正是为了治疗谢小姐神识,我就算出不得幻境,待仙府关闭之日,也会被传出――”

他还在兀自用传音说,忽然听见踏踏而来的脚步。

四下听不到任何声音,这脚步虽则轻,却无比清晰撞在他耳边,引得少年长睫微颤,抿唇抬头。

一只手轻轻握住他掌心。

“婚约订下那么久,今日却迟迟才来,着实叫人等得心焦,你说是吧?”

谢小姐毫无征兆地向他靠近,裴渡下意识后退,脚跟却撞到坚硬的床板,一阵踉跄下,径直跌在床上,后脑勺落进绵软被褥之中。

谢镜辞被这个慌乱失措的动作逗笑,柳叶形状的双眼柔柔一弯,眼底淌出清润的光。

她说这句话的意思是――

裴渡一颗心高高悬起,像被绳索陡然缚紧,连跳动都没了勇气。

他感到逐渐蔓延的热。

而谢小姐俯身而下,指尖微动,划过他僵硬的掌心,薄唇开合,念出噙了笑的低语:“相公。”

缠在心头的绳索轰地缩紧,又在顷刻之间炸开。

他几乎要以为眼前的谢镜辞也是假象,心脏还来不及呼吸,就被糖浆的清甜填满,不剩下一丝一毫空隙,只能蜷缩着轻轻一颤,唯恐戳破幻境。

好在须臾之后,终于汇入零星实感。

谢小姐的声音通过传音来到耳畔,与方才含情带笑的口吻截然不同,淡漠得听不出喜怒:“幻象之中,不如顺着它的意思来,如何?”

裴渡无声勾了勾唇,点头。

他不知晓的是,谢镜辞同样紧张。

她不清楚自己对于裴渡的心意,总觉得两人之间像是隔了层浓雾,看不清许多情愫。

但毋庸置疑的是,除了裴渡之外,无论面对哪个男修,她都不会做出这种动作,讲出那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