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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潋这么一说,沈玦就明白了。确实,夏侯潋一向和莲香他们一块儿用膳,断没有只有他中招其他人安然无恙的道理。秋露白里又只有颤声娇,这七月半的来处便只可能是他体内的余毒了。

最关键的一点是,现在还没到七月半,根本没到毒发的时候,夏侯潋这病却发得来势汹汹,只有一种解释,便是弑心那老儿给他喝了不知什么茶,毒没解完不说,还将毒理给变了。

沈玦蹙了眉,道:“你这爹怎么净坑儿子,他送你出伽蓝,我原先还当他有点儿良心,怎的药不试验明白就给你喝?”说罢又低头将被子掖到他腰边儿上,“罢了,你别瞎想,我这儿还有方子能治你。你看,给你喝了药,你便好了不是?你只管按时喝药,好好养着,保管你比从前还活蹦乱跳。”

夏侯潋微微点了点头,他还虚着,稍稍一动都费劲儿似的,脸色和嘴唇都是惨淡的苍白。沈玦见了心疼,把他的手放掌心里揉,“手脚还麻么?”

“不麻,”夏侯潋反手握住他,笑了笑道,“少爷,让你担心了。不过幸好你是男儿,没有什么守寡的规矩。我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就再寻个好人,最好还是娶妻,成家生娃娃才是正经。”

沈玦原本正伤情着,冷不丁被夏侯潋这话儿气得眼前一黑,恨道:“夏侯潋,你真该当个女人好。前朝贞顺皇后的太子夭折,自个儿主动请旨帮皇帝纳妃,一下选了十来个青春年少的秀女进宫。你是不是要效仿她,也博个贞顺的名头?”

夏侯潋挠挠头道:“那倒不是……”

沈玦剜了他一眼,“温温柔柔待你你不要,非要招我生气找骂。赶明儿我便收两个丫头在房里,专门在你眼前晃悠,看你是高兴还是怎的。”

夏侯潋忙不迭地抚他背给他顺气儿,“我就随口一说,你别生气。”

沈玦气得说不出话,撇过头不理他。

一时间沉默起来,风从月洞外面钻进来,吹得绡纱啪啪乱响。夏侯潋还有点儿恍惚,先前见自己满手血,还真以为要去见阎王了,一下子竟有一种心如止水、万事皆休的感觉。不过能死在沈玦怀里,他这归宿算是顶好的了,他一点儿也不遗憾。想到这儿,他又回忆起昨晚的事儿来,灯影里沈玦发狠似的吻他,像做梦似的,竟然分不清是真的还是他临死前的幻觉。

窗外淡淡的曦光照进来,屋子里透亮。沈玦坐在他身前,黑亮的长发没有束,逶迤地从肩上披下来,参差的发梢落在他手背上,轻轻拂弄着,像挠在心尖尖儿上似的。夏侯潋虚虚笼住那发梢,鬼使神差地倾过身子,轻声问道:“少爷,我可不可以亲你一下?”

沈玦微微一愣,转眼瞧他,他凑得近,沈玦能看见他麦色脸颊上不大明显的薄红。

沈玦静静看了他一会儿,没言声,缓缓闭上眼。夏侯潋将他的长发别在耳后,露出那冷白的脸颊,迎着曦光,有一层莹白的光辉镀在上面,白璧无瑕。

这么好的人儿,怎么就喜欢上他了呢?夏侯潋想。他觉得一定是天爷昏了头,才将这么大的福分砸在他脑袋上。

沈玦却等得不耐烦了,睁开眼问道:“你到底亲不亲?”

“亲,亲!”夏侯潋忙道。

沈玦又闭上眼,虽是不耐烦的神情,唇畔的弧度却泄露了他的情绪。窗外飞过几只飞燕,黑色的剪影掠过他们头顶,在那影子里,夏侯潋倾身往前,在沈玦脸颊上落下一个吻。

他吻得不重,却有着切切实实的温度,沈玦确然是感受到了,像一块温柔的烙印,一辈子都记得。他睁开眼笑起来,眼波流转间有潋滟如春的况味,夏侯潋也低着头笑,眉眼舒展,刀锋化为融融江水。

忽然,落地罩外面哐当一声,两个人笑容凝固住,掉过头,正见莲香和沈问行呆若木鸡地站在那儿,脚下汤药泼了一地。沈问行是早有所察了,日日跟在沈玦身后,沈玦对夏侯潋有心思他知道些许,只是这事儿是他干爹的私事儿,他岂敢多问。莲香却是一丁点儿都不知,只当沈玦和夏侯潋是情同手足。

实在是这情景冲击太大,无论是知道还是不知道,两个人一见,顿时都呆了。还是沈问行最先反应过来,瞅着他干爹脸色不太好,忙把莲香拉了出去再去端一碗汤药,顺便让医正进来给夏侯潋把脉。

医正们又重新翻了一次眼皮,查看舌苔,都说有好转,让夏侯潋按时吃药,最近不要操劳。看夏侯潋有些流鼻涕,还开了副伤寒的方子,顺便帮他换了额头上的伤药,便呵腰告退了。

等沈问行重新送来汤药,沈玦拿银勺一勺一勺喂进夏侯潋嘴里。那汤药苦得厉害,一勺一勺来更是煎熬,还不如一仰脖子一股脑喝光。可沈玦喂得很是开心,夏侯潋便忍了,由他一勺一勺地喂完。

因着夏侯潋的病,沈玦没去上早朝,批红却不能耽搁,不管是伽蓝还是辽东土蛮的事儿,都等着他去商议。夏侯潋既然没有大碍,他就得回宫了。可刚刚坦明心意,还没有来得及好好互诉衷肠,他还想知道夏侯潋是怎么喜欢他的,有多喜欢他,是不是像他这样,一旦认定了,就一辈子死不回头。

然而终究拗不过公事繁杂,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声,沈玦转过身,把搁在小炕桌上的菩提子拿过来绕在夏侯潋手上,道:“你在家好好待着,不许出门,也不许打铁,好好休息。”

夏侯潋有些犹豫,“其实我已经大好了,过了晌午我便回衙门上值吧。十七还没找着,伽蓝的事儿也没着落,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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