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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的时候,女帝示意太女先出去,留下裴凉问了一句——

“若是——,你打算如何处置太女?”

她听老大的谈吐和准备,还有刚刚气氛紧绷之时,对方断然做出的无情判断,和瞬间做好的后续策略。

女帝便知道,以她现在这千疮百孔的身体,是没有办法将这给她戴绿帽子的孽女送走了。

她如今活一天是一天,老二和老三不会是此时老大的对手。

但是又不明白,老大为何对老三如此,她的教导甚至比那无用的太傅更长远全面,若只是当做棋子,是不可能让太女窥见帝王权利和责任的本质的。

这不是作秀能干出来的事。

结果就听老大道:“三妹做太女,很好。”

然后又想到什么似的笑了笑:“哦对,我老是会把称谓辈分弄混。”

“应该是皇太妹?反正一个意思。”

说完裴凉离开了皇帝寝殿,留女帝一个人神思复杂。

最后女帝又是释然又是嘲讽般一笑:“倒是大方。”

第二日,正好是凉王婚嫁结束,回到朝堂的日子。

女帝虽然重病已有近半年没有出席,但早朝却是照常进行的。

只是以往是女帝的事务官和凉王以及二皇女共同主持,而这时候坐在上位的便是皇太女了。

虽然此时她仅仅是个吉祥物。

果然,方一开始,就有数位大臣同时提起先落山神旨。

目标直指凉王,试图说服‘陛下’以天下苍生为重,清除祸患。

太女闻言气得半死,对提议的大臣怒目而视,却发现这些人咋这么眼熟。

结果一看好么,这其中要么是天然东宫一系的官员,要么是太女太傅提到过的,已经替她争取过来的派系。

观望的朝臣看到太女一系冲凉王发难,一下子就来了精神。二皇女更是看着长姐面露担忧,心里却巴不得母皇就趁此机会弄死这祸害。

可一贯强势的凉王一系,此时却并没有做出激烈反应。

这让以徐家为首的太女一系颇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接着女帝的事务官便就此事做出了回应,明显是早有准备的。

上面宣旨,剥夺凉王亲王爵位及封号,斥责之辞是念了一大篇,隔着一张圣旨就能感受到女帝那滔天怒火。

柳将军担忧的看向凉王,拳头紧了紧,觉得此时场面简直荒谬。

可听到后面,众人就越品越觉得不对了。

不是,这圣旨怎么颇有些雷声大雨点小的意思?不是,是压根没有雨点。

亲王之位是薅了,可一应规格待遇暂且照旧什么意思?一应职位事务不变是什么意思?

那不捋了个寂寞吗?

甚至更过分的,还当场给她派了两样活儿,其中一个是轻松的肥差,另一个对两派之争有着相当关键的作用。

凉王——不,人家现在已经是个光身皇女了。

人大皇女往那职位一杵,就扼住了太女一系的迅速蔓延发展的咽喉,典型的现管职务啊。

这还明降暗升了都。

徐太傅一系连忙奏禀,称女帝所作所为,是乃亵渎神明,亡故神旨,一片跪求女帝三思的。

凉王却道:“神旨不过是诛杀‘凉王’,这杀凉王的,关本皇女什么事?”

“这大梁如今没有凉王了,还得变一个出来杀不成?”

这话一落,太女接着捧哏道:“皇姐提议倒是个好法子。”

“若是神旨必得死一个‘凉王’,那边取一囚犯,赐予凉王封号,再诛杀便是。”

“索性穷凶极恶者,能带着亲王之尊死,也是三生有幸。”

柳将军笑了笑,立马会意,出列道:“太女殿下容禀,便是尊照神旨,那凉王之尊也不可轻易赐予一般人。”

他这话一出,徐太傅那边便眼皮一跳,心道不好。

果然,那丑八怪接着道:“末将这里有一人选。”

“出身尊贵,层官居一品,学富五车,当年进士及第。能力出众,贪墨多年才被察觉。”

“所犯之罪乃是折辱当朝一品大员,便是末将,并诬陷亲王与武将勾结,实乃当诛。”

皇太女又不是不知道这事,这几天徐太傅在她耳朵边吹风,但太女只是对皇姐盲目崇拜,说啥信啥,又不是真正没有主见的傻子。

便让人查了查怎么回事,基础的配置是女帝直接调配过来的,倒是对太女绝对忠心。

一查就知道了事情始末,此时听到沉默了两天的柳将军趁势发难,便顺势道:“哦?若论身份履历,倒也合适。”

“此人是谁?”

“回殿下,此人便是前工部尚书杜大人。”

徐太傅连忙大声道:“岂有此理,杜大人之罪名还未彻查清楚,怎可轻易定罪?”

柳将军眼神一厉:“徐太傅在怀疑本官说谎?”

徐太傅正想拿她那三寸不烂之舌开脱,就听太女也接着道:“人是我皇姐的亲兵扭送过去的。”

“徐太傅便是质疑柳将军一家之言便罢,如今的情形是,杜大人以下犯上,构陷皇女与朝中重臣,还被皇姐本人撞破,难不成徐太傅怀疑我皇姐也撒谎?”

徐太傅都特么快哭了。

她这为的是啥?

为什么她们太女一系的下属在拼命干活,打击竞争对手,争取权利,但主将不但不作为,甚至自己先投敌了。

原来小丑竟是她们自己。

周围的摇摆役看着这情形,对太女一方的靠谱程度又得重新评估了。

徐太傅原本还想趁今日剐凉王一层皮,顺势把杜大人捞出来呢。

杜大人诚然现在没有官身,可她的政治敏锐程度在她们利益集团里是至关重要的,否则当初也不会令皇上留她一命。

这会儿眼看凉王没有拉下,反倒快把集团中一个重要的智囊和有领头才能的人物赔进去。

可她们远远低估了此时的形势。

就在朝堂炒得不可开交之际,天牢传来紧急奏报。

“报,自称先落山天使的秋道长交代,先落早在数十年前已然分裂。”

“虽每一代先落山门主仍得上神点拨,但老神仙一系正统血脉因数量稀少,且中间几代甚至有险些断绝,门中早已被旁支和当初侍奉老神仙之后人把持。”

“门主已然成为傀儡,被当做了两派干扰朝堂秩序,谋取利益的工具。”

“如今为了避免门主向外发出信号求助,甚至将门主关在暗无天日的禁室内,从小禁锢其自由。”

“门主本人心性单纯纯粹,除却占卜天相,与神明沟通,其他一概不知。”

“按照那秋道长的经验判断,此番先落山违背以往惯例,在除皇嗣抉择之外冲一亲王发难,必定是那些奸人手笔。”

这话一出,满朝寂静。

当官能当到有各自上朝的,多的是长了七窍玲珑心。

众人的视线便落到了凉王的身上。

这尼玛是要疯了,这疯子真的要跟先落山硬刚上了

这不是乱臣贼子想造反的时候,打着清君侧的旗号干的事吗?

不是,你一个亲王,怎么会想到与自己立场完全相反的一招?

先不说那天牢里秋仙师到底怎么招的,以凉王的手段,怕是那人现在已经废了。

而能够担任仙师的,自然也是先落山的核心掌权人物之一,光是这一步,怕都是不死不休了。

先落山出手冷酷嚣张,凉王却比他们还敢想。

竟然是直接打算带着军队踏平先落山。

如今这番谣言散播出去,便是先落山再怎么澄清,凉王全都可以掰成人家撒谎,到现在门主还被控制着,发出这些非他本意的神令。

先落山越是澄清越是不利,只要那个秋仙师已经受凉王控制,她便可以一直以彼之矛攻彼之盾。

先落山还是给凉王太长时间了,足足三个月,够凉王踏平那里。

等三个月后凉王控制了先落山,那所谓的神仙旨意也就是她说了算了。

先落山若是不想坐以待毙,如今唯有一个办法,那就是他们门主亲自现身,出来证明秋道长所言非实。

可这依然是凉王的胜利,她把先落山从高高在上的位置拽下来了。

揭开神秘面纱之后,很多事或许也就那样。

当然这是老谋深算的人一眼能看破的本质,这样的聪明人,包括苏丞相在内,不足五人。

除开这些人,朝堂之中对凉王这般渎神的行径,是真的感到畏惧了。

她怎么敢?

就见那家伙,听了奏禀过后,唱作俱佳的做出一副悲痛的表情——

“仙落门主,没想到一生之中竟然过得这般暗无天日。”

“那奸贼罪无可恕,竟这般以卑微之躯,将天下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门主放心,本王定会将你解救出来。”

柳将军也朗声道:“大殿下放心,区区先落山,末将三日便能拿下。”

太女:“真岂有此理。”

徐太傅心里的眼泪已经苦干了,太女殿下你醒醒啊。

这二人方才还诬赖杜大人构陷亲王与武将过从甚密,现在人俩勾结已经摆在明面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