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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没料到陆承杀会直接拔剑。

就连羽曳望着陆承杀的长剑都愣了一瞬, 随后他捂着胸口,笑道:“陆少侠当真是对魔教嫉恶如仇。”

羽曳现在本就有伤,身体又虚弱, 只怕和陆承杀对不了几招就没了气。

如今他正在研制解药, 当然不能就这么没气了。

他身边的慈心谷医师就在道:“陆少侠且慢,这个人暂时还不能死。”

“陆少侠, 不要一时冲动!”

然而陆承杀还是一步步走了过去,他杀气盈满时,四周空气都仿佛骤然变冷, 但此刻那个医师也只能硬着头皮拦在陆承杀面前:“陆少侠,剑下留人!”

陆承杀道:“让开。”

他只说了两个字, 医师腿弯一软,差点跪了下去。

唯独羽曳还保持着冷静, 他唇畔犹有一抹笑, 仿佛置生死于度外,胸口的长针还没有□□, 月白长衫血点斑驳, 他的脸色亦苍白, 只是眼睛却看向了花焰。

他眼神里的东西令陆承杀十分不适。

陆承杀挑起剑径直劈了过去,剑未到, 剑气已经让那医师躲了开去, 羽曳抬起双手的锁链阻拦, 剑锋与锁链碰撞, 发出刺耳磨人的声音。陆承杀力道极大, 羽曳胸口刚止了血的伤,霎时崩裂,血染了一身。

然而他立时拔剑, 直奔羽曳的咽喉而去。

羽曳再度举起锁链,陆承杀的剑斩在他手腕的铁环上,力道不减,铁环烙着羽曳的锁骨,只听得锁骨断裂之声,他缩着腰,吐出一口血来。

看得出来,羽曳反应速度不错,奈何实力差得还是太远。

这样下去,确实再没两招他人就要没了。

恰在此时,人群如潮水而分,有一道威严的男声高声道:“承杀,住手。”

陆承杀闻言一顿。

陆怀天正快步走来,不知是谁去通知了他。

旁边的慈心谷医师见状连忙再次给羽曳止血,把他从陆承杀的剑锋下面拖出来,羽曳已唇无血色,犹对他露出一抹笑来,用气音道了声谢。

花焰此时也有些呆。

她听见陆承杀说“你是魔教的,对罢”,心里没来由一抖。

羽曳是,她也是啊!

这么一愣,回过神就见陆承杀已经拔剑走了过去。

不用想都知道,羽曳肯定打不过他——在正义教的时候,她总觉得羽曳能不能打得过自己,都是个问题,然而如果羽曳真的就这么被陆承杀杀了……她好像也还是会难过的。

只是,她又不是很想去阻拦陆承杀。

总觉得此刻阻拦了,陆承杀恐怕会很受伤。

瞬息间,见羽曳又朝她望来,依然那是那张温柔清俊的脸,一双眸子含雾带雨,似乎有千言万语,欲说还休,就好像他有什么苦衷现在偏偏不能说一样。

这般矛盾的表情落入陆承杀眼里,变成了另一番意思。

陆承杀没有收剑,陆怀天已经朝他走了过来,陆承杀略一思忖,仍旧举剑,他已经不顾陆怀天已近在咫尺,一剑朝着羽曳攻了过去。

正在给他涂药的慈心谷医师吓得一屁股坐到边上。

陆承杀的剑从来是朝着致命处去的,幸亏刚才羽曳胸口的针已经被拔出,他仓皇之间只能仍旧举起锁链阻挡,但手臂力气实在不敌陆承杀,锁链印在心口上,硬生生往下嵌入。

就连那精钢锻造的锁链上都隐约出现裂痕,实在骇人至极。

羽曳忍不住苦笑,就算他身上已经穿了金丝宝甲护住心肺要处,也经不起陆承杀这么打。

他当然不想死,也绝对不能死。

近在咫尺,他忍耐着胸口剧痛传音道:“你就这么喜欢她?可你了解她么,你知道她的过往,她是如何长大,又是如何长成现在这副模样的么……这些我都知道,杀了我,你以为她真的会开心?”

话只有陆承杀能听得见,然而几乎随着羽曳的声音一字一句传过去,那剑上的重量也开始轻微发生变化。

甚至比他想象的还要有效。

“她为了我而动摇,为了我而痛苦,杀了我她不会原谅你的,她的喜怒哀乐我比任何人都更了解——她毕竟,是我一手呵护,养大的花。”

羽曳看见陆承杀的表情出现了微妙的茫然。

像一把绝世兵器上出现了裂缝,有裂缝,就有可乘之机,羽曳几乎在心底笑了一声,他手臂猛然用力顶开了陆承杀的剑,就地一滚。

虽然狼狈,但也终于有了一瞬喘息之机。

他的傻焰儿确实了不起,还什么都不会,就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成为他的弱点。

在那一瞬之间,羽曳心中甚至闪过了一丝与有荣焉,他比谁都更了解花焰。

就像此刻,他甚至知道,花焰现在的所思所想。

陆承杀才不过认识她多久。

只可惜如果不是水瑟坏了他的事,他原本连这出戏都不需要演。

陆承杀似乎反应过来,再度刺来。

羽曳躲闪间,听到他身后的陆怀天又重复了一次:“承杀,住手。”

可陆承杀完全没有住手的意思。

羽曳喉头涌起一股腥甜,他毫不犹豫地把它吐了出来,嘴角带血,继续传音道:“你若是不信,你大可以问她,我是她的什么人。”

他的剑乱了,是不是心也乱了呢。

羽曳情不自禁地想。

***

陆承杀的剑到底没有最后劈下来,因为被人拦住了。

陆怀天架起剑柄,拦在了陆承杀身前,他的脸色铁青,谁都看得出在蕴着怒气。

“承杀,没有听到我说的话吗?”

停剑山庄和当山派的弟子最是服从命令,以下犯上和违抗师命视为大忌,青城门或许还可以通融一二,但这两个门派是绝不能容忍的,惩罚极严,最严重的,有可能逐出师门。

陆承杀仍旧面无表情,但唇却紧抿着。

陆怀天用剑柄挑开了陆承杀的剑,冷冷道:“说话。”

良久,陆承杀道:“是。”

以往陆承杀杀魔教之人,杀气虽重,都只是在杀人,他本身并无过多情绪,而这一次,任谁都看得出,他动杀心是因为私心。

陆怀天也不敢相信,回来的时候就听说他因为那个女子对褚浚动手。

而现在更是眼睁睁看着陆承杀为了争风吃醋违抗师命,这实在是匪夷所思。

陆怀天不由得看了一眼旁边的明艳少女,确实是个漂亮姑娘,然而越是漂亮越是红颜祸水——他甚至想起这个女子出现的第一日,陆承杀就因她对陆承昭拔了剑。

她会毁了陆承杀。

“收剑,跟我回去。”

陆承杀握着剑,似乎仍在挣扎。

陆怀天厉声道:“想在这里给你外公丢人吗?”

他的话音一落,陆承杀的挣扎消止了,他收了剑,仿佛刚才所有的情绪都被抽离了一般。

花焰此时已经回神,听见陆怀天的声音,又看见陆承杀的模样,情不自禁道:“你别骂他了!”

她三两步过去,挡在陆承杀面前。

四周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喘,没人想在这时候触停剑山庄的霉头,而她就这么毫无畏惧地蹦跶过去了,一时周围更加安静了。

陆承杀漆黑的眸子微动,看了她一眼。

陆怀天的声音极冷:“姑娘,这似乎与你无关。”

他说的客气,然而任谁听见这样的声音都忍不住一抖。

花焰仿佛察觉不到他声音中的冷意,义正言辞道:“他是我的朋友,怎么就与我无关了?”

她不太喜欢看到陆承杀变成这个样子,好像忽然之间就变成另外一个人,一个没有喜怒哀乐的人。

“朋友?”陆怀天重复了一次这个词,声音里显出一丝滑稽。

眼前少女矮了陆承杀一个头,纤细又柔弱,仿佛一折即断,挡在他面前根本如同螳臂当车,是谁给她的勇气?陆承杀吗?

随后陆怀天的声音变得更加冷硬:“承杀,走了。”他没有更多的耐心了,“我觉得你也不希望我对你的朋友不客气。”

陆承杀的手按在花焰的肩膀上。

花焰回头看他,还没说话,就听陆承杀轻声道:“不用管我。”

“可是……”

陆承杀已经越过花焰,跟在陆怀天身后走了过去。

花焰下意识想要跟过去,然而没走两步,就被另一个跟着陆怀天走来的黄剑穗弟子拦住。

“姑娘,请留步。”

对方武功不差,花焰又不能拔了剑当街跟他打,左躲右闪之后,也只能看着陆承杀的背影逐渐远去。

花焰有些担心地问那个黄剑穗弟子:“他……回去以后还会被骂吗?”她想起陆怀天骂陆承昭的样子。

那黄剑穗弟子犹豫了一下,摇头道:“不知道。”

花焰只觉得心口一下变得空空落落的。

陆承杀刚才最后的样子,让她莫名难过了起来。

羽曳的血已经被止住了,但周身状况实在惨烈,旁边守着他的慈心谷医师焦头烂额给他上药包扎,羽曳本人反而很平静,疼也咬牙忍着,额头冒汗仍然一声不吭,事后又温文有礼地道了声谢,倒弄得那位慈心谷医师有些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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