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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他们是当初追随梁鸿落而来,永远是魔界的子民,如果逐晨没有表态,他们可能要就此道别了。

逐晨揉了揉眼睛,将信纸折得方正,边角压叠平整。每一个动作都做得细致缓慢,不知是在透封粗糙暗黄的书信回忆什么,还是在整理自己的思绪。

末了,她将东西收进袖口,抬头朝夜倾等人笑了一下,努力扯出个想显得从容的微笑,可惜不是那么顺利。

“不如让大家一起选吧。”

夜倾诧异:“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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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逐晨让夜倾传话,将所有人聚集到一起,包括在朝闻借住的散修与魔修,地点就在中心广场的空地上。

由于是临时的通知,有些人身上还穿着粗布大褂,淌着满身大汗,显然是刚从工地赶来。他们用脖子上挂的麻布擦拭额头的汗渍,与边上人打听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如果没有,想回去继续干活。

日头已降下山坡,周围亮起了火光。

这些灯火原本都是由修士点燃的,蓝色的火光会在夜里照亮阡陌的街道,温柔而含蓄的光芒叫夜行的人不再觉得恐惧。不知何时开始,这项任务交给了魔修。

魔气点出的火光要更为霸道一些,白焰中夹杂着一丝红光,明亮而耀眼。

此时舞台周边燃着数十盏灵火。大约是施法者的心境不够平和,今夜的火焰异常跳跃,犹如不屈的灵魂在燃烧中挣扎,张牙舞爪地向上飞窜,将一众百姓的脸照得轮廓分明。

逐晨走上高台,低头望向攒动的人群。一个个互相依靠的身影都是鲜活的生命。他们扬着脸,扯起唇角,努力对逐晨展示自己最淳朴最真诚的微笑。

逐晨第一次如此清晰又如此深刻地意识到,这是一个国家。她付出过全部心血,可以为之奋斗、为之拼搏,并为之付诸一切的家园。

所有的一切都好像莫名的缘分,在开始之前,没有人敢相信一个坐落在魔界边际的宗门,能发展到今日的辉煌。也没有人能相信,夕日形影相吊的过客,能在这个荒凉疏落的地方找到孤寂的落点。

逐晨万分庆幸,自己刹那的一念,巧合地创立了朝闻。

她不由笑了出来,低下头去,躲开前方那晃得刺眼的光线。

台下的百姓原本笑得灿烂,忽然间瞥见她眼中弥漫起的水光,纷纷安静下来,他们紧张地握住自己的衣角,脸上尽是不安与担忧。

逐晨抬起头,泪光波动的眼睛仿似天边闪烁的灿星,光芒渐渐退去,被她眼中的柔和所替代。

“今日将大家聚集在这里,是想决定一件事情。”

逐晨缓缓道:“魔界最近或将掀起战乱,一大批无辜百姓正面临流离失所,四处漂泊。我想将他们接到朝闻来。但坦诚而言,这么一大批人的出现,会在短时间内给朝闻造成一定的负担。”

她在台上踱了两步,耳边听不见任何人的细语,只有各种压抑着的,粗浅不一的呼吸声。

安静的环境叫逐晨也变得平和。

“如今魔界界碑将要碎裂,天下各处宗门人心惶惶,朝闻今后会面对更加严峻的考验。我不能代替你们做决定,因为这可能会改变你们现有的生活。所以我将这机会交给你们。只是在开始之前,我还有几句话想说。”

“我们正站在时代潮流的转折点。这个时候,无疑会遇到很多的困难、挑战、磨砺。明哲保身或许是一种更轻松的选择,或许可以维持住我们简单的需求。”

逐晨停下步伐,半阖着眼,从台前虚虚扫过。

“我知道大家的期望只是能吃一口饱饭,睡一个好觉。这是断然没有错的。但是当现实洪流真的拍打过来的时候,独善其身比想象中的更加艰难。

“朝闻在创立之初,只有飘若浮萍无依无靠的三个人,然后变成十多人、上百人,直至今日的规模。在此期间,朝闻秉持的信念,一直都是‘手足相亲、守望相助’。”

“我希望所有人都能够安然渡过面前的这一场风浪。尽暗夜,逐天明。”

她说完最后一句话,台下依旧是鸦雀无声。

逐晨背过身,抬手轻挥道:“那就投票吧。”

她闭上眼睛,听到了些微的脚步声,很快停了。还有各种窸窣的衣物摩挲声,却始终无人开口。直到风不夜在后面轻轻唤了一句:“逐晨。”

逐晨缓缓回过头,发现众人依旧站在原地。

他们举着手,指尖按在眉上,行着一个不大标准的军礼。

逐晨记得第一批百姓逃难来的时候,她就告诉众人,社会主义没有跪拜礼,大家其实都是这样行礼的。

社会就是很好的意思。

她握起拳头,不大应景地道:“宣誓其实是这样的。”

众人笑出声来,又改而交握成拳,坚定地悬在耳旁。

张识文用力一抹脸,高声道:“仙君您以前说过,只要来了朝闻,就都是家人。哪能让家人流落他乡的道理?”

边上几人跟着点头。

逐晨笑了一下。

张识文实在控制不住表情,用力抿紧了唇,随后声音哽咽地道:“仙君,当日您救过我,所以我也愿意去救别人。其实没别的道理。”

逐晨深深吸一口气,点头说了个字:“好。”

她抬高视线,越过重重人影,又大声说了一次:“好!”

众人振臂,齐声高喊:“好!”

逐晨朗声道:“无愧乎我朝闻子民!我不信这世上有谁人能击倒我们!”

声音震破苍穹:“好——”

张识文扯下脖子上的毛巾,在空中掸了一下:“明天要搭房子了兄弟们!仙君,我不跟你说话了,我得回去养精蓄锐了。”

逐晨尚未宣布散会,百姓们已积极离去。不多时,广场空地上只剩下零散的人群。

逐晨跳下高台,下意识地望向风不夜,表情中难掩骄傲。风不夜笑着与她颔首,身影被前方穿过的人群阻挡。

夜倾闷声低笑,阔步走来,远远冲她挑了下眉头:“你们兄妹二人,怎么总想让人赔出性命去?与你们做的都是亏本买卖。”

逐晨说:“我是想要让大家都活着的。”

“好。”夜倾咬字很重,似允诺道,“我夜倾在一日,你朝闻必安然一日。”

逐晨:“那你夜倾在我朝闻一日,我朝闻也能护你安全一日。”

夜倾爽朗大笑,久未觉得这样痛快。他趁人不在嘲笑了句:“我先给魔君送封信去,他不知在何处飘荡着呢。届时想家久了心里难过,还得迁怒到我等身上来。走了!”

随后便领着兄弟潇洒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