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穹苍挂断电话,却已经被贺决云给弄清醒了,再也没有困意。

失去声音后的房间变得更加寂静,她听见客厅里传来一顿一顿的闷响,应该是窗户没关紧,有风在吹打某样垂挂着的物品。

穹苍闭着眼睛平稳呼吸,辗转数次,还是被那声音扰得无法入眠。她认命地坐了起来,光脚走向客厅。

已经习惯了黑夜的视力看着没有开灯的走道,依旧带着模糊的虚影。

立在角落的一个巨型花瓶,与穹苍记忆里的某个身影重合,让她的脚步僵立在原地。

穹苍并不高兴看见谢奇梦,如同谢奇梦对她的感觉一样。那个人的出现又让她想起了那些已经快被她遗忘的事情。

她的超强记忆力导致她每当开始追忆往事时,都能自动将那些关键的细节翻新补足,如同昨日再现,难以逃避。

而当那些迷茫无知的情绪蒙上了时间的滤镜之后,曾经被她忽略掉的恐惧,如同老照片上的黄斑一样浮了上来。

穹苍往前走了一步,伸手在墙上摸索灯具的开关。

那个时候,她被安排睡在客厅的沙发床上,谢奇梦养的小宠物则躺在角落的狗窝里。

穹苍很喜欢听那条狗睡觉时发出的轻微呼噜声,因为当时的她无法接受完全安静的环境。那是一条听话又警觉的狗,极其讨人喜欢。每当穹苍靠近它时,它会很快从睡梦中清醒。但它知道夜里不能吼叫,从来只睁着漆黑的大眼无辜地望着她。

那条小狗对待孩子总是特别耐心,会陪着她一起熬夜。

宠物对人类的情绪把握要直接得多,安慰的方法也是如此的简单。穹苍将手伸过去时,它会将头靠上来,用自己的皮毛给她保暖。时间久了,它会没有防备地睡在她的手掌上,歪着脑袋,向她表示亲近。

那天晚上,房子里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入睡了。穹苍像往常一样,在失眠后朝狗窝走近,然而这一次,狗狗没有出现任何反应,一直趴在地上。

穹苍蹲在它的木屋前面,抱着腿安静观察它的睡脸。

静谧中,光脚踩着木地板的那种粘腻脚步声在黑夜里响起。穹苍扭过头,看见那道臃肿的身体一步步朝她走来。

两人一高一低,互相对视,谁也没有说话。

穹苍看见她在沙发侧面停了一下,用一双毫无感情的眼睛阴恻恻地盯着自己。长发垂落在她的脸侧,她下拉的唇角如同恶鬼的面容。

随后,她转身去往厨房,拎了把带寒光的刀走回来。

夜风从缝隙里吹来,带着熟悉的泥水腥臭味,犹如跨越了时空将两个场景相连。穹苍眸光闪烁,喉头干涩地滚动。

整段记忆里她唯一觉得模糊的只有谢夫人的脸,也许是她当时太害怕了,忘记了去看,也可能是天色太黑了,她看得不仔细。唯有那种惊悚的感觉尤为深刻,说不清来由。

她记得自己当时挪动着朝后退了一步,看着对方手中锋利的刀尖对准了自己,并随着走动的步伐不断晃动,几段外突的血管紧紧缠绕着对方纤细的手臂,冰冷又强大。

当时的穹苍想要说话,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她瞪着眼睛从对方裸露的脚趾移动到惨白的面庞,然后低下了头。

然而那把刀没有刺向她,而是刺向了一旁熟睡的狗。

尖锐的刀锋利落地刺进狗的脖子,发出短暂的难以形容的割裂声,年轻轻微的声音汇成画面感,告诉穹苍,菜刀是如何刺入,又如何拔出,再反复不止。

血咕噜咕噜地冒了出来,那声音在黑夜里将所有浓烈的情绪化作喷涌的泉水,往外迸发。

狗大约痛醒了过来,可惜因为嘴被捂住,身体也很虚弱,只发出一点轻微的呜咽声。

穹苍抬手捂住自己的耳朵,紧紧闭着眼睛。直到一股温热的液体流动到她的脚边,她才慢慢睁开。

以她的角度,正好可以看见躺在地上的那只小狗。它还活着,一双朦胧漆黑的眼睛含着泪花,一动不动地软在地上。它卑微地注视着自己,接受生命的快速流逝。

穹苍与一条狗产生的共鸣竟然是最强烈的。她觉得狗的眼神与自己是如此相似。

谢夫人在她的面前将狗抱走,塞进柜子里,背对着她,在柜门前蹲了许久。

在疯狂过后,这位女人大概是开始后悔,怔神的脸上满是虚汗,并将头抵在柜子的边缘,无声啜泣。

卧室里的人依旧在酣然大睡。谢夫人抹了把脸,去往远离卧室的那间厕所洗手。

水声哗哗而流,客厅里保持着血腥的狼藉,证明方才的一切皆是真实。

场面腥臭、杂乱、颤动,刺激着穹苍的感官。

穹苍摸到了灯具的开关,将它打开。

光线照下的一瞬间,所有的声音和画面,都从大脑中被驱散。

空旷的客厅里,只有江凌留下的一串祈福木牌在晃动。那木牌用红绳系着,挂在玻璃窗的拉手上。在夜风的扰动下,一会儿翻个面,上面印着“福”,一会儿翻个面,上面写着“安”。

穹苍笑了出来,抬手把额头上的虚汗擦去。

如果是现在的穹苍,能平静地对此事进行评价,甚至发出两声嘲笑。可惜当时的穹苍,只能意识到一件事情——原来大人可以用这样极端的方法,来表示对一个人的不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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