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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这样忍心!”

同心头也没抬,“我怎么了?”

“他跟着他的将军走,也是不得已的事,”李二媳妇劝道,“你听听他讲的多么可怜,他不是个坏人呀!”

“他的确不是个坏人,以前也还知冷知热,”同心比了比手上的这根线,觉得颜色不对,又在笸箩里忙忙地寻一根新线,“那与我有什么关系?”

“他既然悔过了,你大可以拿捏住他,这样的汉子错过了多可惜呀!”李二媳妇贴近了她的耳朵,小声说道,“同心妹子,你想一想,将来小陆将军娶新妇时,你自己过容易呢,还是搭着一个男人过容易?有这个知根知底的,为什么要放过?”

同心抬起眼看了看这个小媳妇,这些道理是她以前曾以为的——女子孤身在这个乱世里生活不易,总要依靠一个男人才安全些。

但现在她知道,其实在这样的世道里,这种道理称不上什么道理。

她沉默不语地低下头,选到了一根颜色相称的新线,重新开始绣起那一段袍角,李二媳妇便急了。

“唉,唉,同心妹子,你到底要如何选呀?!”

这个问题问得同心手一哆嗦,那一针便扎偏了。

她抖了抖自己沁了一粒小小血珠的手指,苦笑起来。

“阿嫂,你还不明白吗?”她说,“今日一切,不是我选的,是他选的,是他已经选过了,他追随他的将军,我才是被丢在那里的人呀!”

心情不爽,就吃个小火锅吧。

田豫和太史慈特别有默契地登门来蹭饭,当然蹭饭不是主要的,他们俩主要关心的是这趟兖州之行结果如何,张邈全家有没有救?

“若能救下张超,张氏兄弟必感念刘使君大恩,”太史慈笑道,“如此一来,就算吕布有所图,亦非易事。”

田豫想得还更多一些,“听说张超亦与东郡臧洪相交甚厚,如此岂不又交下一个人情?”

太史慈夹了一筷子羊肉,并且表示同意。

她搓了搓脸。

“……郎君?”

“我家出了这么大的事,”她说,“你们就住左邻右舍,怎么不管管?”

田豫和太史慈一起眨了眨眼,又眨了眨。

“人家夫妻的事,”太史慈说道,“那人又没冲进郎君家中无礼,我们怎么管?”

“他们已经不是夫妻了!”

“话虽如此,”田豫说道,“我到底是不擅长这种事。”

太史慈收到了暗示似的,立刻说道,“我更不擅长了。”

她看这俩人一副“两口子打架的事千万别问我们”的神情,就有点郁闷,心里很想问问他们,要是这事儿发生在他们身上,该怎么处理呢?

……但话说回来,这又不是什么好事,不当问。

于是她也闷闷地倒了一盏酒。

“郎君,”田豫说道,“这些事别放在心上。”

“因为这是男女之事,不足挂齿吗?”

“不,”田豫摇摇头,“你想一想,当初我为什么想离开刘豫州?”

她眨眨眼,觉得这个话题转得有点快,她没反应过来。

“时逢乱世,你我都需要一点运气。”田主簿说道,“公卿也好,武人也罢,遇到这种事,其实都很狼狈。”

“所以自身安危尚不能顾,更不能保全家小时,”这俩人最后这样总结了一下,“还是先别忙着娶妻的好。”

……也对。

“哦对了,”太史慈立刻接了话,“我听说吕布也丢了一位夫人。”

“……哈?”

对着一轮朦胧春月夜,张辽倒了一点酒。

高顺依旧是不喝的,但他也没闲着,将自己的铠甲放在腿上,慢慢擦拭,仔细检查,并且不忘记在铁片上涂一些油脂防锈。

“我总觉得这事不对。”

张辽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事?”

“我们入城之前,小陆便领兵去了下邳,”高顺说道,“除却你我这些去他家作客的人之外,谁会知道他在下邳,而且还带了他当初那些亲邻?”

张辽端着酒盏在那里发呆,“我差人将曲六喊过来?”

这个眉宇间有些沉郁的汉子摇了摇头,“算了。”

他又继续擦拭起了铠甲。

“你难道疑心谁吗?”张辽说道,“有人想坏小陆的名声?”

他又很快地加了一句,“小陆不近女色的。”

高顺摇了摇头,没把张辽那句突兀的话放在心上,“你记得城破那日,将军派魏续领了两千前军,先行去临晋了吗?”

“自然记得,这有什么?”张辽还是没明白,“他若不先至临晋,筹备辎重事,中军如何渡河,如何去蒲坂?”

高顺又看了张辽一眼,想张开口说些什么,又咽了下去。

这种怀疑是不恰当的,尤其大家都是并州人,一路漂泊至此,历尽艰辛。想要指责其中某一个同伴对将军心怀怨恨,是既危险,又薄情的事。

尤其整件事看起来只是个无足轻重的趣事,哪怕小陆将军真收了曲六的妻子为妾,大家也不会觉得有任何问题,更不会觉得这点事会有损谁的名誉。

高顺只是没来由地觉得什么事不对,但他终究只是叹了一口气,摇摇头,继续擦拭起他的铠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