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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群和田豫也都放了假让他们回家,陈群犹豫了一下。

田豫就没犹豫。

“若无要事差遣,我就不回下邳了。”

“……为啥不回?”她惊诧道,“你不回去看看高堂吗?”

“我抽空搬了个家,家母已来阳都城安居,”田豫说着笑吟吟地看了一眼陈群,“长文不必担心,这里有我在,长文尽可安心回家。”

……纪律委员好像很想说点什么。

……最后没说出来,还是闷闷地行了一礼就走了。

……当然,她也不至于自己过年。

首先是陆白带着三百健妇营在阳都城,这支小小的女兵队平日里操练,偶尔也可以给她当当仪仗队,凑凑热闹。

其次是同心带上一家子过来看她了。

……这种感觉就很神奇。

陆悬鱼还记得在雒阳过的那个新年……她们拆了人家荀彧的地板烧火取暖,而且拆了不少。

现在她们不需要拆别人的地板了,她在下邳有一处房子,大家平时在那里居住生活,但既然过年时她不方便回去,那她们也可以过来看看她,而且路途上并不遭罪。

马车里铺了厚厚的毯子,还有几条她抽空殴打附近野兽获取的皮毛,四娘长高了一截,小郎也长高了一截,阿草口齿更清楚了。

“郎君!”

……同心一巴掌拍在了他的屁股上。

“叫女郎!”

阿草拿胖嘟嘟的手指指着这个头戴武冠,身着直裾,腰佩长剑的年轻人,半天没叫出来,委屈极了。

既然同心一家子来了,正好和田家阿姨凑一起过个年,就很热闹。

阳都靠海,于是今年的汤就特别的鲜,蛤蜊瑶柱鱼干什么都能往里放,除了大家平时过年吃的那些美味之外,还能再来一道海鲜杂烩,对于广大内陆群众来说,真是鲜得天灵盖都飞了。

刚准备入席,算来算去,她发现还缺了一只太史慈。

“太史子义呢?”

她自己有两千步兵,外加不足五百的骑兵,这些人已经训练精熟,明金鼓,知进退,并肩作战时不会胆怯,杀敌时也能奋勇当前。

她能记住他们每一个人的名字,籍贯,父母是否健在,妻儿是否安康,在这个时期看来,她这支兵马算是不折不扣的精兵。

但人数还是有点少,因此太史慈抽空又在北海与琅琊新招募了两千士兵,现在正在操练。

她到军营时天色将晚,太史慈正准备吃饭,看到她来,就吓了一跳。

考虑到今天是岁除,因此还是摆了五辛盘的,但没有酒,只有桃汤,粟米饭,以及一碟鱼干一碟肉干。

“将军怎么来了?”太史慈惊得放下碗筷,“城中有什么事吗?”

“今日岁除,这是家家团圆,把盏言欢的日子,子义留在这里做什么?”

“嗯,”太史慈摸摸自己那一把美须髯,“这些是新兵,操练未熟,我虽给他们分发了酒肉,令他们安心过年,却也担心他们酒醉生事,还是守在这里的好。”

……另一个996的好员工太史慈,她就感觉很内疚。

“家中如何?”她问。

太史慈一愣,微微笑了起来,“家母一切都好,无需挂念。”

“……明天我来军营,你回下邳多待些时日,休整一下怎么样?”

这位青年武将摇了摇头,见她还是一脸担忧,立刻便露出了不赞同的神色。

“我既无后顾之忧,当与诸君勠力同心,带三尺之剑,以升天子之阶,”他说道,“区区一个岁除算得了什么!我在军营里,衣食丰足,将军想一想,这世上有的是缺吃少穿,也要过年的人哪!”

……说的不错,她想,总有那些穷苦人,每到新年就过得特别辛苦。

赵云这个新年过得也很辛苦。

他守在厌次以东的一个小土城里,身边还有几百人追随。

比起那位新任东莱太守诸葛玄,赵云身边这些人既是他的同袍,也是他的同乡,与他并肩作战,出生入死过,因此现下忍饥挨饿,也能够继续留在他的身边。

他吃得很节省,因此粮食还剩了些,算算应该能挺到开春。

这种日子是极其拮据的,当然称不上“衣食丰足”。于是他手下的士兵开始四处寻找些能够丰富食谱的东西。

比如说城内外的田鼠,那些田鼠躲在地下,冰冻的大地坚硬无比,因此想找到它们可不容易。

但只要能找到,就不仅能找到田鼠,还能找到它们的储备粮。

赵云的年夜饭里就有这么一只烤田鼠,但他不会独享,而是慷慨地将它分给了同袍。

“将军,我们守到雪消,就能守来援军吗?”有这样的亲随悄悄发问,“可是四面都是袁谭的人……”

“田楷已退,听说公孙瓒也败了……他们还能再回来吗?”

端着饭碗默默吃饭的赵云抬起眼帘,望了他们一眼。

他没有说话,但那双宁静的眼睛给了他们一些力量,令他们不安的心也渐渐平静下来,于是话题悄然转变,变成了等他们脱困时,他们应该吃点什么来犒劳自己……

田楷是不会回来了。

公孙瓒也不会再来平原。

赵云重新将目光放进了那碗饭上。

他守在这个寒风凛冽的孤城里已经很久了,但他的目光里仍然没有一丝一毫的绝望。

他总会等到援军的,即使田楷不来,公孙瓒不来,他也会等到使君的援军的。

等到春天到来,他就会看到了。

站在平原城墙上,遥遥向南望去的袁谭心里想着与赵云截然相反的事。

“这里,”他说,“北海离我太远了。”

“没有大公子想的那么远,”郭图微笑着说道,“等到大公子的兵马越过济水与黄河,踏平整个青州时,大公子会发现,它其实很近。”

披着毛皮大氅的袁谭在寒风中沉默了一刻。

“父亲会看到吗?”

会看到他的努力吗?会看到他比那些年幼的弟弟出色得多的表现吗?

郭图的回答很含蓄。

“等到春天到来,”他说道,“他就会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