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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喊得那样响做什么!”太史慈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今日觉得大好了!随我入内叙话吧!”

两个人离得十分近,于是张辽又上下打量了他几眼。

没剃掉须髯之前,张辽一直觉得太史子义年纪略大了些,与吕布相仿。

但现在他不这么觉得了。

因此这位年轻武将有意无意地发问了。

“子义兄如何剃了须髯?”

“嗯?”太史慈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天气渐热。”

哦,张辽略放了一点心。

“昨日辞玉来帐中看我,便顺便帮我剃了。”

“……我还以为她这几日挺忙的。”

“确实,千乘的时疫一日不去,她便一日不能得闲——给张将军煮些茶来。”

与陆悬鱼有点相似,高顺现在也很忙。

陆悬鱼忙着治疫,他忙着防疫,将士兵拘着不许进城,甚至不许离城太近。

一场大战过后,周围的水源也会被尸体污染,靠近便十分危险,这支兵马将要远行,无论如何不能冒这样的险。

因此高顺每日里不厌其烦地检查巡视,看过士兵们取水处,又看过士兵们四处捡来的柴,看过士兵们将水以大锅煮开再饮用,甚至连这些士兵们不许随地便溺之事也看得极严。

他这样忙忙碌碌到午后,暑气渐渐上来,士兵们各自寻了阴凉处去休息,高顺也正准备稍微休息一下,再令功曹与粮官将今日的各项粮草用度情况送来与他审查时,张辽回来了。

干干净净的,身上没有什么尘土,不像磕了绊了摔了碰了。

……当然,他这样的百战之将,无论如何也不至于去了一趟十里外的友军营中还能遇到什么不测。

因此高顺见张辽那一脸怅然,便是一惊,走过去迎了他下马。

“是太史子义之事?”

张辽看了他一眼,缓缓点了点头。

想起厌次城那石破天惊的一役,再想到太史慈这般年轻……高顺一瞬间也觉得十分痛心,于是脸上也露出了难过之色。

“如此英雄,可惜天不假年。”

张辽忽然滞住了。

“……文远?”

这位心思细密,做事周详,性情从不跳脱的青年武将转过头来,盯着高顺的眼睛。

“太史子义的伤势好转了许多,再过几日便能痊愈了。”

“……既如此,文远为何作此态耶?”

高顺以为张辽会说点关于时下局势的事,比如说太史慈不死,刘备以后或许将图青州全境云云……但将军都决定离开徐州,返回雒阳了,刘备势大,与他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何故这样不开心呢?

但这位挚友根本没有聊起什么天下事,他纠结的也不是太史慈的伤势。

“他将须髯剃了。”

“……啊?”

张辽摸了摸自己的短髭,犹犹豫豫,恍恍惚惚地走过去了。

留下了一个站在营地中间,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的高顺。

这些事尚未传到剧城,因此刘备和他的客人也不曾听闻。

春夏交替之时,正可以坐在庭院里,喝一点酒,吃一点海鲜,看一看远处草长莺飞的美景。

即使是一个性情暴躁的人,在这样的环境里也会心情平和下来。

但刘备做不到,他只能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告诉自己要忍一忍。

再忍一忍,再忍一忍,这个人就……

“玄德贤弟,”吕布真诚地说道,“我是真要走了。”

……再忍一忍,这个人就会离开徐州了。

刘备努力忽略了这个年龄没他大的人称他为贤弟的行为,而是平平地点了点头,没有搭话。

“此去山高路远,但天子蒙尘,我辈不得不千里辗转,欲至御前效命。”吕布不需要他接话,又继续说下去了,“贡品……”

“徐州久战残破,而今孤穷至此,”刘备勉强开口道,“奉先啊……”

吕布撇撇嘴,“可我听说,待今秋麦熟,曹操就要上雒了。”

这个话题终于成功击碎了刘备最后一丝讨价还价的期望。

也正是这个缘故,甚至今天陈宫都没有来,而是胖罐子胖摔地将吕布丢了出去。

因为曹操欲奉天子讨不臣的消息传来,所有盘踞各地的诸侯都觉得很不舒服,袁术那种临门一脚准备称帝的先不说,西凉那些烂人也不提,在蜀中关门过日子俨然自成天地的刘焉也先放下,就连荆州刘表都拒绝进贡,除此外行事多有僭越,甚至还会郊祀天地。

这样的行为放太平年间不夷个三族不能平天下议论,但放在现在就实属寻常。

这些诸侯都乐得看皇帝在雒阳孤零零蹲着,最好蹲到这场逐鹿中原重新分出胜负才好,谁也不在乎皇权的神圣和法统,更不在乎四百年的汉室江山。

但皇帝在雒阳孤零零待着是一回事,到了某一个诸侯手中又是另一回事。

对刘备来说,他要是能离天子近一些,奉迎天子这事他就干了,但现在徐州与雒阳之间隔了个兖州,他不能越过曹操去迎天子,也不愿意天子落在曹操手中。

“小陆已经给了你一千骡马,”刘备斤斤计较道,“你那些骑兵赶到青州时,袁谭已经撤兵了,你拿什么来还她?”

刘备的话与事实有点出入,但吕布不清楚,他仔细想想,立刻说道,“我有个想法。”

“嗯?”

“你看你送去小陆营中那些世家次子,没几个好的,”吕布说道,“这许多时日了,也没听到什么消息啊!”

刘备握着杯子的手微微发抖。

庭院里除了他与吕布之外,只有两三个婢女负责上菜斟酒,现在听到吕将军这样说,这几个婢女立刻也将头放低了一点,暗示自己什么都没听到。

……他就觉得很是神奇,连婢女都觉得公然讨论一位女郎的婚事很是冒失,但吕布自己是察觉不到的。

既然说都说了,那索性就多说几句,刘备斜眼看了他一眼。

“她现在年轻得很,便是这一二年慢慢挑着也没什么。”

“若还是这些人,挑个十年又能挑出什么?”

“……那你说,谁是个好的?”

吕布立刻直起身了,“你既欲图青州,必定要将小陆转封到青州来,我既然准备从青州去冀州,再南下雒阳,那小陆离我近些,这肯定是好事。”

“……你就说谁是个好的。”

“我那里还有张辽和高顺都未曾婚娶啊!都是好的!”吕布大声说道,“我既去雒阳,她必定是舍不得他们的!”

刘备一瞬间就懵了,感觉自己的脑子也跟着出了什么小问题,鬼使神差就跟着大声问了。

“舍不得又如何!她还能娶两个吗?!”

“扑通——!”

端着酒走过来的婢女听了这话,腿脚一软就是个趔趄,那壶筛好的酒也摔在了地上。

尽管闯了祸,但婢女看起来委屈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