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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当那张带了两道伤疤,因而有些骇人的脸微微一笑。

“定不辱命。”

太史慈是在她到达江都之后的第十日赶到的。

步兵跑得不快,但这个速度掉队的还不多,显然太史慈带兵也是很努力了。

当他匆匆走进郡守府时,正看见陆廉对着一座自己造的沙盘发呆,旁边是一个似乎也在发呆的张辽。

“路途辛苦,子义要不要休息一下?”

他看了一眼张辽,后者似乎立刻不发呆了,连忙上前同他打招呼。

“不必,诸位为广陵战事日夜悬心,今日才赶到,已是十分懈怠了,”他说,“战况如何?”

“嗯……”她犹犹豫豫了一会儿,“孙策这不要脸的……”

……他假装没听见,但张辽轻轻咳嗽了一声。

“孙伯符将军,嗯,”她指了指沙盘的某一处,“在历阳修了个营寨,想要断绝我军的粮道。”

一言以蔽之,孙策在广陵到淮南前线的这条路上找了个地势险要的地方堵门了,鉴于这地方就离江边不远,原本粮队也是可以通过货船一路沿江而上的。

……但是现在孙策又把江面给封锁了,他也不整什么楼船大家伙,就整些艨艟战船在江上来来回回,把水路也给堵死了。

想打通粮道就必须得把历阳这里的关卡给拔了——其实就这么简单。

“孙策在其中?”

“营中旌旗林立,其中有‘孙’字大旗,”她说,“看着是错不了的。”

太史慈又想了一会儿,“营寨十分坚固?”

“特别坚固!”她立刻说道,“壕沟二丈宽,二丈深,连修了三道,又布置了鹿角!他派水军在江上骚扰,他修了这样的营寨,我们竟然也没发现!”

听着的确是想一门心思耗死她。

“占了历阳,便能将广陵堵死在这里,哪怕是二将军回返也难救!他花了这样的心思,是一定要取广陵了!”

她这样分析了一番,迟迟没听到太史慈的声音。

……太史慈在忙着喝水。

“我与文远皆如此看,”她说,“子义你认为呢?”

太史慈想了一会儿,还是没吭声。

他与孙策相交不过那么半晌,几乎全部注意力都用在打架上。

但谁说打架不能了解彼此呢?

他总觉得,以孙策打架时的意气行事看来,不像是纠结一城一地的人。

……但他到底想要什么呢?

太史慈将这样的想法置之脑后,思索了一会儿后才开口。

“既然无论如何都要拔除掉这座营寨,”他说道,“东莱兵操练已毕,现下该令他们试一试了。”

这座营寨修得虽然坚固,但大部分的士兵在修完营寨之后便随孙策北上了。

留下的只有两千士兵,其中一千新兵,五百新降的江东兵,只有五百人是韩当的老兵。

但他并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他每日里都在巡视营寨,加固营寨。

七月里,太阳晒极了。

这样的天气需要时时注意防火,因此他挖了一条小溪,将河道引了过来,在壕沟里蓄满了水。

他四处走了一圈,觉得如果时间允许的话,他还应当再修建几座箭塔,这样弓手便可以居高临下地放箭。

韩当这样走了一圈,终于决定要回到自己的帐篷里喝点水,休息一下时,士兵突然跑了进来。

“将军!有敌情!”

陆廉的兵马离这里不过十里,片刻便到。

他爬上了箭塔,仔细眺望,很快便在荒芜的水田间的小路上找到了那条长长的,如同蚰蜒般缓慢蠕动的军队。

那位主帅的身影是他花了一点时间,在大纛下找到的。

她的面容虽然看不真切,但那个身形明显是比周围的护卫们都瘦小了一圈。

……一个女子,身材又不壮硕,她的力量是从何而来呢?

考虑到她曾经有“列缺剑”的名号,韩当暂时寄下了疑虑。

“将军!可要击鼓出阵?”

韩当想了想,摇了摇头,“不,且先看一看。”

在这样酷烈的阳光下,连水田里蒸腾出的都是热气。

她感觉身上黏腻极了,但必须忍着。

所有的士兵也是如此,有些未着甲的尚能偷偷将衣服掀开,露出前胸后背来出出汗,那些着甲的可不能将皮甲脱了,因此就只能顶着太阳与厚实的皮甲双重折磨,硬靠着一腔热血坚持着站在队伍里。

“安营扎寨,”她回头看了看,说道,“然后写一封战书送过去。”

军中的文吏跑了上来,“将军欲如何措辞?”

“他修了那样的营寨,显然是要坚守于此的,”张辽的脑子动得很快,“自然是怎么能激怒他怎么来,辞玉不会写吗?”

“我怎么会写这东西?”她大吃一惊,“我又不懂得怎么激怒别人。”

张辽摸摸下巴。

“我跟在温侯身侧时,也学到过一些,”他这样说道,“不若我来写吧,写毕之后也不必交由信使,只要用箭射进营中便是。”

太阳渐渐开始西斜,暑气仍盛,但自西南处的山脚下总算起了一丝凉风。

韩当令士兵分成三班,日夜巡视营地,不令陆廉有一丝可乘之机,只要她的士兵过来,立刻箭如雨下。

但过来的是陆廉自己。

这个年轻女郎骑了一匹青骢马,遥遥地跑了过来,离营寨还有近二百步时,她便策马停下了。

这样的距离,便是想放箭,军中也没有那样的神射手,况且看她孤身前来,士兵们觉得稀奇极了,挤在箭塔上探头探脑,纷纷想看她到底有什么花样。

然后她取下了背后的弓。

传闻陆廉既有神剑,又有神通,能开三石强弓,除了温侯吕布之外,世间再无人能与之匹敌。

那张强弓被慢慢拉开,犹如满月,箭尖上似乎是绑了什么东西,却看不真切。

她将箭尖指天,忽然松开了手!

那一道流星破开天空,一路向上,划过一个半圆后再猛地向下俯冲!

营中一片惊呼,那支箭竟然正正好好钉在韩当的帐前!连这个久经战阵的武将都大吃一惊。

“将军!”亲兵跑了过来,立刻拾起了那支箭,“上有帛书!”

不出韩当所料,这是一封战书。陆廉见营中有“孙”字大旗,便以为孙策亦在营中,因而写信要他出战。

……但这封信让韩当忽然发现,他这个诱饵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摆在他面前的第一件事是,如果他不出战,将军的名声就要被陆廉那个尖牙利齿的妇人给败坏完了!

【何期伯符稳坐营寨,竟如深闺妇人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