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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见到她,那张脸又青又白。

“你如何,如何这般——”

他好像想说很多话,但都憋在嘴边说不出来了。

陆悬鱼“呵呵哒”,直接摆烂了。

“陈长文,要巡夜也该是主公或二将军麾下将士的事,你巡个什么夜啊?”

“那你又为何这幅不治行检的模样!”

她举起两只还在被绑着的手,气定神闲,“我就想看看许城什么样。”

大家都有点尴尬,二将军不尴尬,二将军看着士兵一脸羞耻地走过来给她解开绳子,就在那里呵呵地笑。

刚开始没笑出声,后来笑得越来越厉害。

……见过关公拍大腿吗?

……反正她以前没见过。

笞十下的刑罚也免了。

不是因为她是大家的老熟人所以脱罪,而是因为她既是高级将领,又是刘备的别驾,名义上有总理众务的权限……但她不吭声,硬是跟着这队士兵走了小半夜,这就有点脱离正常人对“别驾”和“将军”的理解范畴。

几个士兵都是一脸的幻灭,看起来挺像要随时哭出来似的。

回到县府,酒席已经撤了,打扫还需要点时间,但大家可以去偏室,吩咐仆役将灶上为酒宴多准备出的食物拿来些。

“将军若是肚饿,小人吩咐厨下再去整治些吧?”仆役愁眉苦脸,“今晚的宾客胃口颇大。”

二将军脸上露出了一个很纠结的表情,她倒是恍然大悟,“不是胃口大,只是许久没吃到肉了。”

陈群皱皱眉。

二将军又想想,“夜已深沉,不必动灶,不拘什么取点来就是。”

“特别是枣子。”她又赶紧加了一句。

吃的东西不多,有枣子,有蜜饼,有腌脆萝卜,再来一壶酒。

按说体面人都是分餐的,但仓促间条件不允许,只能端上几个盘子,外加三副碗筷凑合一下。

她很殷勤地将枣子推到二将军面前,自己拿了那碟蜜饼,想想又将腌萝卜放在陈群面前。

陈群盯着那碟萝卜,一声不吭。

……现在可以聊一聊关于部曲和流民的事了。

“辞玉清素节约,自来便有贤名,”二将军说道,“那些流民既欲投身为部曲,你亦可从中择选些,充实军容。”

“那我为什么不将他们当做良人招募呢?”

二将军还没理解,还在企图讲一讲对将领来说,部曲的重要性。

举个最近的例子就是——曹老板一旦被袁绍踢去当征西将军,兖州军顷刻间就散了,但自谯县跟着他起兵的那些部曲老兵还在。

他们祖祖辈辈都跟着他,生也好,死也好,脑子已经固定住这根弦,跟着他和诸夏侯曹这一群人天涯海北,不讲道理的。

“祖祖辈辈都要跟着我吗?”她问。

他点点头。

“他们的孩子,还有孩子的孩子,都要为奴为仆吗?”

偏室里沉默了一小会儿。

有人用竹箸夹起一块萝卜,开始“咔嚓”“咔嚓”地咬。

“你若想要主公拿些钱粮出来安置此地流民,”二将军说,“现下倒也不难,我明日便与兄长说一说。”

“现下”自然是不难的,因为主公刚得了许城,不是所有豫州的流民都奔向了这里,他们还有好多人没得到消息,还在路上。

但如果他们知道了,蜂拥而至了,钱粮可能就要出点问题。

与此同时,青徐的士人跑了过来买房买地买奴仆,豫州的士人也跑回来,甚至为抢夺这些还要打官司——这不就成了一举两得的事?

将那些流民卖给世家,世家负责喂饱他们,这就不再是刘备的负担了。

很多官吏绝对是这么想的,不仅是豫州的很多官吏,而且是汉朝的,乃至往后数千年的很多官吏,可能都这么想。

“然后,就像在青州时那样,”她说,“他们的生活且不提,而国家则再也收不上赋税。”

陈群的脸色忽然又白了一下。

“辞玉此番为流民,更为吏治,”他说道,“吏治不清不正,才有这样的官吏。”

她看看陈群,客气地摆摆手,“别放心里去,毕竟大家都习惯了。”

陈群的脸色更白了。

“那些奔走往来于县府,谋求官职者,多半是求田问舍之辈,”二将军思考了一下,“他们若为官为吏,一时还可,长久恐怕……”

陈群还在最后为这个文官体系抗议一句,“若真有贪腐之事,亦有督邮可督察属吏,案验刑狱,不至令生民蒙冤哪!”

督邮,督邮。

她拿起蜜饼一边啃,一边思考。

但二将军不知道为啥,忽然发了一声很短促,又很诡异的笑声。

“……二将军?”

“无事,无事,”他赶紧摆手,“长文所言,令我想起些陈年琐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