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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刘琰来访,这就有点难受。

这位“有风流,善言谈”的名士一进帐,违和感就来了。

他穿着一身亮闪闪的,绸缎做的长袍——张绣觉得自家妇人也就逢年过节会穿上这样料子的衣服——并且戴了同档次的头冠腰带方履蔽膝,直裾外面还罩了一件嵌了皮毛的大氅。

……那个皮毛竟然也是洁白的!雪一样衬着他那张一看就保养得很精细的脸!

要说宴会时大家都将自己压箱底的新衣服拿出来,仔细打扮一番也没什么,因而那时张绣也没觉得他这人有多怪异,但现在只是来城外他的军营拜访,居然也是这一套!

张绣的脑子就不由自主闪出一个念头:这还真是老刘家的人。

他觉得自己这帐篷至少还有三成新,刘琰一进来,立刻衬成了十分旧,随时都可以卷起来丢出去扔了。

……咳。

刘琰来此没有什么正经目的,简单说是寒暄,但他的话说得很漂亮,话里话外先暗示自己追随主公多年,因此主公军务繁忙,有什么想不到做不到的事,都由他来负责。

于是张绣赶紧应和了一句。

“从事随刘使君这么多年,这份辛苦真是鲜有人能比拟啊。”

刘琰自得地笑一笑,“在下有何功德,敢当将军此语?而今乱世,能立不世功业的,还得是将军这样的英雄啊!”

“败军之将,称何英雄?”

这位华服名士摸摸自己的胡须,收敛了笑容,似乎很是关切,“以将军熊虎之师,亦不能抗河北兵马耶?”

张绣很坦然地拍了拍自己还在包扎的胳膊,“说来见笑,就他那支马铠军,我军便挡不住啊!”

“……马铠军?”

西凉人开始讲,讲高干那三百马铠骑兵有多麻烦,尤其是冀州人诱他们入彀后,地势狭窄无法展开阵型的前提下,重骑兵和强·弩配合起来,那简直就是单方面屠杀!哪怕他的西凉兵上前抵挡,也是死伤惨重,最后换了黄忠上去身先士卒,也只是将他们救了回来!

——甚至在随后简单打扫战场时,这群西凉人很是在那片尸山血海里翻了半天,想翻一件马铠出来都没翻到!

张绣讲着讲着就激动了,唾沫飞到了刘琰脸上,对方微微皱起眉头,他也全不自知。

因而没注意到刘琰根本就不曾留心听他后半程的话,也就更加正常了。

他这样讲了半天,先是讲,后是诉苦,直至口干舌燥,拿起杯子猛灌了一大口水时,刘琰才缓缓开口:

“若河北兵马当真这般雄壮……”

他沉吟了一会儿。

张绣伸脖子去听。

“唉,在下于襄阳初见将军时,便敬佩将军赤诚之心,因而不得不剖肺腑啊!”

张绣睁大眼睛,“从事必有高明之策教我?我当如何击破马铠军?”

这位名士被噎了一下,一脸痛心疾首。

“将军!你何必执迷不悟呢?若袁本初兵精粮足,其势不可当也,将军也当为自己三思,留一条后路啊!”

她在城门口的小摊上坐下了,手里拿着一个饼子,一边啃,一边看出来进去的车马,尤其看看那一条条棕褐色的腿,边看边琢磨。

有驴的,有骡子的,也有马的,细长有力,任劳任怨。

小贩将头凑了过来,“贵人这是看什么呢?”

“看腿,”她说,“那些骡马的腿。”

“贵人欲置牲口?我有个兄弟是贩骡马的,贵人若有差遣,小人寻了他来便是!”小贩立刻滔滔不绝起来。

“我不是要买,”她还在那里盯着看,“我是要砍。”

她转过头,见小贩愣愣地看着她,便伸手去指他手里拎着的刀。

“把那些马腿,都砍掉!”

小贩吓得一个机灵,赶紧将刀收到背后去。

“贵人这是戏弄小人呢!”他赶紧说道,“况且小人这,这刀,也砍不得马腿啊!”

她盯着那柄切熟肉的刀想了一会儿,“是不成。”

……这时代重骑兵很冷门,因此也没发展出抵挡重骑兵的兵种,所以该怎么着来着?

“况且骡马那般金贵——”

城门处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与之前那些运货的,一步一个脚印的可怜牲口不同,这次的马蹄声由远及近,短促有力,很明显是一匹战马,并且还是由一位训练有素的骑士驾驭着……

这个就比较接近她想剁的那种马蹄子!

陆悬鱼猛地又将头转回去,正准备仔细看一看那匹脑内假想敌时,骑在马上的人注意到了她。

“辞玉!辞玉!”张辽骑着马,带着马后一溜烟尘,欢欣喜悦地冲着她来了!“你是早知我要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