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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炎一夜未归,只差人送了口信过来,说有要事要回镇国侯府住些时日。

纪初桃放心的同时,又隐隐有些失落,毕竟习惯了祁炎的“伺候”,身边突然没了那道挺拔矫健的身影,总觉得哪里空荡荡的。

午膳时,挽竹端着一盘子各色的绢花进殿,朝执着鼠须笔出神的纪初桃笑道:“殿下,有件喜事!”

说着,挽竹见到纪初桃画了一半的肖像,“咦”了声:“殿下怎的又在画这个没脸的黑衣男子了?不是许久没有做过那些怪梦了么?”

挽竹刚想说“梦中情郎怎的好像祁将军”,便见纪初桃胡乱卷起画轴,意兴阑珊道:“何事?”

想起正事,挽竹噗嗤一笑,凑过来兴冲冲道:“殿下还记得琼林宴上那个不知礼数的瘦黑进士么?听宫里的内侍说,那日琼林宴归去途中,不知哪里飞来的石子砸中了他,他一个踉跄跌进水渠中,摔得鼻青脸肿,连过两日的簪花御宴都不能来了!”

“竟会有这么巧?”纪初桃疑惑。

挽竹叉腰,很是幸灾乐祸的样子:“谁叫他在宴会上大言不惭,竟敢讽刺孟状元和殿下您,这下可遭报应了!活该!”

纪初桃手执笔,托着下颌,淡淡“唔”了声。

那个士子虽然可笑,却也不值得她留意什么。

见纪初桃兴致缺缺,挽竹抿唇一笑,将装满各色绢花的托盘奉上,伶俐道:“后天就是簪花御宴,您选个花?”

本朝每年春末,宫中都会举办一年一度的簪花御宴,宴请文武百官。宴会上,天子和皇储会将各色花赐给自己倚重的臣子,以表嘉奖。譬如文官是茶花、牡丹之类,武将是栾枝芳草之流……

大殷尚未有皇储,因此赐花便由三位帝姬陪同小皇帝完成。

往年纪初桃是不参与赐花的,她不似两位姐姐那般位高权重,赐的花也无甚意义,连着几年都告假不去。

今年也一样,她的心思全然不在花上,看也不看便回绝道:“不选,撤了罢。”

挽竹“噢”了声 ,端着花盘要走。

正巧拂铃进来,问了缘由,便向前劝道:“殿下往年不涉朝局,故而不赐花也在情理之中。但今年殿下连连主持几场大宴,琼林宴更是名声大起,令无数士子刮目,按理是有权赐花的。”

纪初桃道:“可是本宫没有想赐花的人。”

说到此,她一顿,脑中顿时浮现出一张桀骜英俊的脸来。

拂铃看了眼她的神色,嘴角微微扬起,轻声道:“奴婢听闻,今年簪花御宴,镇国侯世子也会去。”

纪初桃眼眸微亮,细嫩的指尖转着鼠须细笔,忽而认真道:“你们说若是送武将,该用什么花?”

挽竹和拂铃相视一眼,俱是露出些许轻快的笑意。

宋家酒楼,厢房内。

祁炎抱臂望着窗边的铜镜,面无表情,甚是凝重。

一旁,宋元白翘腿嗑着瓜子,忍不住道:“我说祖宗,你来我这儿对着这面破镜子看了快半个时辰了,到底意欲何为?”

祁炎审视着镜中眉目硬朗的脸,肃然问道:“我和孟荪,谁好看?”

“咳咳!”宋元白险些被瓜子仁呛住,一阵猛咳。

见鬼了!这是祁炎问出的问题?!

宋元白满脑子都是“吾与城北徐公孰美”,半晌颤巍巍竖起一根大拇指,嘴角抽搐道:“君美甚,孟公何能及君也?”

祁炎本就随意一问,也不指望宋元白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来,遂伸手将铜镜扳倒在案几上。

宋元白想笑不敢笑,憋得一张脸通红,提醒情窦初开的祁某人:“以色侍人,终不能长久,我劝你还是想想别的法子。”

祁炎刚应付了琅琊王那边的消息,时间正空闲,满心都是如何将纪初桃重新抢回来,圈禁在身边,并不听得进宋军师的良言。

宋元白有了种“孩子长大了,不听话了”的感慨,继续摸了把瓜子道:“明日簪花宴,你去不?”

祁炎笑得有些冷:“去啊,如何不去?”

毕竟,有孟荪在那儿呢。

……

四月中,簪花御宴,同时赐一甲进士官衔。

纪初桃提前半个时辰便入了宫,直朝紫宸殿行去。

她袖中藏了个长条形的紫檀盒子,走到中途,没忍住将盒子悄悄拿出来打开,望着里头一支精美峥嵘的绢花,不放心地问随行宫婢:“拂铃,你觉得本宫送他丹桂合适么?”

这丹桂栾枝是纪初桃请教尚宫,一丝一缕亲自缠绕织做出来的,做废了十来枝才选出最好的这枝,花了多少心思拂铃都看在眼里。

拂铃道:“丹桂十月霜寒盛放,花开红似簪缨,气势雄然,在民间意为武神花。殿下赠送祁将军丹桂,是再合适不过的。”

纪初桃放了心,开始期许祁炎收到花会是何神情。

想得太入神,未留意一行内侍端着糕点自拐角而来,两拨人险些撞在一起,纪初桃匆忙停住脚步,手中的花枝却抖了出来,落在地上。

内侍们自知闯祸,忙伏地请罪,吓得两股战战。

挽竹迅速将花枝拾了起来,仔细吹了吹灰尘,心疼道:“还好没摔坏,殿下做了许久呢!”

纪初桃见花枝并未受损,虚惊一场,便也不为难内侍们,叮嘱道:“起来罢!下次小心些,别这样莽撞。”

内侍们忙不迭称“是”。

待纪初桃一走,路过的宫人见到什么新奇事般,相互低声道:“你们瞧见了么,三殿下这次不仅来参与簪花宴了,还带了花呢!”

“看见了看见了,好像是木樨花!”

“不对,那颜色是丹桂!不知是哪位大人这般有福气,能得到三殿下初次送的花呢!”

“还能有谁?俗言道‘蟾宫折桂’,意为金榜题名,依我看哪,定是送给孟状元的罢!”

“这么说来,咱们宫里很快就会有帝姬出嫁的喜事啦?”

三公主与孟状元郎才女貌,堪为佳话,遑论宫中帝姬大婚,必大赦天下,连带着她们这些奴才也能得到嘉奖封赏,不由人人雀跃起来。

宫人们笑谈着出了紫宸门,忽见门下立着一名挺拔冷峻的黑袍武将,登时一惊,脸上的笑容化作惶然,纷纷避让道:“祁将军!”

祁炎负手而立,气场全开,冷冷地望向战战兢兢的宫人们。

他问:“你们方才,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