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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跟随一块儿去了青州的书容与香桃隐约窥出了点迹象外, 钟府的其他下人对这些是一无所知的。

他们茫然又敬畏地望着孟公公,总觉得这些话听在耳朵里,跟听天方夜谭似的。

这时候香桃捧了碗茶来给钟念月。

钟念月在这里坐得有些渴了。

钟念月伸手接过茶碗, 问:“公公要喝一口吗?”

孟公公连连摆手:“不必了, 老奴还得仔细出去盯着呢,今个儿可是半点差错也不能出的。”

钟念月托腮笑道:“府里自有下人盯着啊。”

孟公公失笑:“那怎么能一样呢?”他如今待钟念月可真是万分的真心实意了, 他道:“今日是决不能出事的, 老奴得仔仔细细, 再仔仔细细地盯着。”

钟念月轻叹一口气, 扭过头,倒也从中觉出了一分甜意。

她应声道:“好吧, 公公去吧, 若是饿了渴了,只管差使我府里的下人就是了。”

她原本只当这个世界皆是虚妄。

但如今越来越多的人, 因她欢愉而欢愉,因她难过而难过。无须她要晋朔帝为她举一场盛大的及笄宴, 便已经有无数人来为她的及笄添色了。

旁人付出一分真心,她自然也就从中尝到了一分甜意。

钟府越发地热闹。

连各家女眷都相继到了, 他们惶然地私底下相互问:“陛下当真到了吗?”

“是,是这样说的。”

“怎么可能?”

不怪他们如此震惊。

晋朔帝地位尊崇,朝堂上或有文雅温和一面展露,以叫群臣都觉得他是个仁君。但朝堂之外,不管是哪个再了不得的大臣家中举宴,也不管你是寿宴,还是喜宴, 都从未有过晋朔帝前往的先例。

于京中的大部分人来说,哪怕他们出身高贵, 也未必就近距离地见过晋朔帝。

是而,心中对这位仁慈帝王的畏惧也从不因他姿态温和而减少。

而今,不过是钟家一个女儿及笄了,却引来了陛下的龙辇……

这如何能叫人不惊骇?

“我还以为来的会是太子呢。”周家姑娘神色变幻道。

“是啊,太子呢?”高淑儿愣声道。

前些时候高淑儿刚听说钟念月被人掳走了,她脸色变了变,当下心情分外复杂。

钟念月绝对算得上是京城一大祸害了。

锦山侯纠结纨绔成群,围绕在她身侧,太子偏又捧着她,还有陛下宠爱……可是,高淑儿那时忍不住想,对女子来说,被掳走该是天底下最痛苦的事了吧。

钟念月若是回不来,那会变得怎么样……

为此,高淑儿还深思不属了几日。

谁晓得如今及笄宴照常办了!

旁人都不信钟念月回来了,她却是信的。陛下那样喜欢钟念月,肯定是使尽了浑身解数去救她的。

帝王之力……该是何等庞大呢?

“你怎么好像一点也不觉得惊讶?”周姑娘问。

“我……”我一早就知道她和陛下有一腿了啊!只是我不能说,不敢说……高淑儿抿住了唇,故作淡定地不屑道:“这有什么可惊讶的?”

周姑娘皱了下眉,道:“在这之前,最风光的还是淑儿你的及笄宴呢,那时你的父亲还是太子的老师,因此太子到了你的及笄宴上……”

是,那时最风光的高淑儿。

那时候她还禁不住幻想了下,若能嫁给太子该如何如何的好,谁晓得到今日了,也还没定下一桩合适的婚事。

周姑娘叹道:“今日倒好,这钟念月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竟是将陛下都请来了……此后还有谁能比得上她这般过人风头?你我都被比下去了。”

高淑儿憋出来一个字:“……是。”

谁叫钟念月生得人比花娇呢,连陛下都喜欢。

她以后可是还要当我婆婆的。

周姑娘等了半天,就等来这么一个字,登时无语。

她盯着高淑儿看了会儿,确认了下这人确实没被鬼上身,这才咬牙切齿地憋住了。

不多时。

众人皆已按序入座。

其实孟公公说的还真没错。

今日来的人,达官贵族,大大小小,数量众多。有些贵人,钟府上的下人根本无缘得见过。他们怎么能将这些人依序安排入座呢?

孟公公就不同了。

他常年跟在陛下身边,许多事还要代陛下去办,这京中但凡有名有姓的人物,哪个他不认识呢?又有哪个不认得他呢?

由他出面,实在是事半功倍。

等落座后,各家的当家太太都暗暗交换了一段视线。

她们原本还想着,纵使是来了这样多的人,恐怕以钟府不常举宴的能力,是控不住场面的。便是那些个下人就要先手忙脚乱。

可谁晓得……竟是直接有晋朔帝身边的孟公公亲自出面了。若是没记错的话,孟公公的腿还未大好吧?便这样操劳起来了?

她们心下何等惊骇不提。

那厢钟大人板着一张脸走出来,似是欢喜,又似是不大高兴,分外复杂地高声开了礼。

随即乐起。

底下人再度交换了一段视线。

他们都知晓那万氏一早请了顾家姑奶奶来做正宾,只是今日也不曾见到这位来啊……

那一会儿又该是什么人来替代?

这正宾不难寻。

他们倒不担心钟府会出丑。

只是这身份高的正宾,可就不是那么好寻来的了,当初高家女儿正得意的时候都没能请得来呢。

而另一厢。

万氏正与远昌王妃说话。

远昌王妃听见万氏邀请了她,倒是吃了一大惊。

不是觉得万氏胆大,而是……有一分受宠若惊在。

远昌王妃看得很明白,从当年争位风波中拼杀出来的晋朔帝,与父母兄弟都没有半点情谊可言。而这次钟念月被找回来,却可见她在晋朔帝心中的位置。简而言之便是,远昌王府上下远不及一个钟念月。

晋朔帝大可以为钟念月寻个更了不得的正宾。

远昌王妃此时笑道:“夫人既然与我说了,我定然会将此事办得妥妥当当,决不出一丝差错。”

万氏闻声,松了口气,忙出声谢过了她。

远昌王妃心道,却是恐怕要我谢你的。

能有这样搭上关系的机会,可不多啊……

此时孟公公也正低声问晋朔帝呢:“奴婢见钟夫人去寻远昌王妃了,陛下……陛下不自己来吗?奴婢见昨夜陛下都为姑娘梳头了。”

晋朔帝淡淡道:“过了瘾便是了。”

他垂眸,似是随意地勾了勾腰间挂着的玉佩,那上头还是钟念月当初刻的字,刻得奇形怪状。

晋朔帝反问孟公公:“梳头的正宾素来该是何人担任?”

“贤而有礼的女性长辈。”孟公公一顿。这问题自然不是出在“女性”上,而是“长辈”上。

陛下并不愿站在“长辈”的位置上,来为姑娘梳头行及笄礼。

孟公公随即恍然大悟道:“是奴婢疏漏了。”

晋朔帝心道,确有一分可惜。

不过提前补足便也够了。

晋朔帝这才挪动了步子,淡淡道:“将朕带来的东西,都抬到院子里来罢。”

“……是!”

晋朔帝往前走一段路,才又见着了立在那里的长公主。

长公主知晓已经没有更改的余地,她一抿唇,道:“陛下,我今日……定会仔细行事的。”

晋朔帝淡淡一应声:“嗯,你心下有数便好。”

他顿了下,道:“对了,驸马可曾与你说?他恐怕要携子回老宅一趟。”

长公主眼皮一跳:“我、我如今知晓了。”

“嗯。”

晋朔帝缓缓朝前行去。

原本还疑惑于陛下不是早到了吗,为何还没有见到的众人,此时方才瞥见了人影。

只这匆匆一眼,他们不敢多看,便当即纷纷拜下:“参见陛下!”

晋朔帝:“嗯。起身罢。”

此时钟大人前往,请他落座主位。

毕竟晋朔帝乃是这天下最尊贵的人物,谁敢坐在陛下的上首呢?

晋朔帝却是盯着钟大人多看了两眼,微微笑道:“不必了,及笄礼的主人该是笄者的父母,哪里轮得到朕来喧宾夺主呢?”

说罢,他就在下首牢牢落了座。

一下把钟大人满腹劝慰的话,全部憋了回去。

这时候若是有人胆大抬头打量,便会发觉钟大人的神色有一瞬的怪异。

钟大人暗暗咬牙。

陛下这分明就是不想坐长辈的位置!

罢了!

这是钟大人今日在心中说过的最多的两个字。

开礼毕,该赞者先行。

钟家只独女,万家也没什么女孩儿,与钟念月要好的朱家姑娘,众人都知已经葬身火海。

万氏本来备的乃是钟家一个远亲家的姑娘,谁晓得这会儿出来的却全然不是那个人。

众人抬头看,也不由一愣。

那赞者身着茜色罗裙,梳着简单的发髻,端庄大方,模样娴美。

许多人都不大认得她。

直到有人低低道了一句:“那是罗家的嫡女。”

众人这才骤然回神。

罗家。

太后的娘家!

是,是听说今个儿连罗家也来了……但没想到她会为这钟家姑娘做赞者啊。

她与钟家姑娘何时有这样亲密的关系了?

罗家如今的一举一动可都代表着太后的意思啊!

罗姑娘以盥洗手,随后等在了一旁。

紧跟着方才是钟念月身着颜色素淡的衣裳,缓缓走到了场中。

众人还是头一回,于这样正式的场合,这样毫无遮挡地将这钟家姑娘的模样收入了眼底。

她竟然还真的回来了!

刹那间,他们脑中皆是闪过了一个念头――

难怪都传言太子要娶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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