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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时,车队突然停了下来。

问过之后,才知是到了驿站。

此时卫傅也睡醒了,精神抖擞下车去伴驾,福儿又等了会儿,才有人来安排她下车。

厢房已经准备好了,福儿跟太子住在一处,是一个还算宽敞的院子。

这种人多眼杂的地方,福儿是绝对不会乱走的,她让念夏去问能不能给她这送些热水来,很快就有人把热水送来,福儿沐了个浴,总算感觉活过来了。

天黑之前,太子回来了,因明天还要起早赶路,两人用罢膳就睡下了。

一夜无话。

次日,天刚亮,两人就起了。

洗漱用膳,等出门上车时,东方才泛起鱼肚白。

这一次福儿坐的是太子的车,不过上车后,卫傅就跟她说了,让她乖巧一点别太张扬。

他虽没有明说为何,福儿却瞬间出了一身冷汗。

其实见太子真安排自己坐他的车,福儿也有些后悔了,后悔不该为了贪凉一时肆意无忌闹着他玩。

如今他倒是答应了,她却觉得此举实在冒失。

可此时后悔已经晚了,有些事开弓就没有回头箭。太子无疑是年轻傲气、要脸面的,哪怕她明知道皇后对他管束很严,也不能当着他的面表现出来。

他都愿意顶着可能会有的责难,让她坐他的车了,头是她开的,此时她又突然说不坐了,恐怕他再纵容自己,这次也要恼。

福儿只能硬着头皮上了车,还老实跟他保证自己肯定听话低调。

卫傅见她被吓成这样,不禁哂然:“现在知道怕了?”

福儿有些不好意思:“我也不是怕,这不是怕给你惹麻烦。”

“能有什么麻烦,别忘了孤是太子。”

这已经是太子第二次当着福儿说这种话,不管结果如何,此时福儿只能听着,并一定要相信他。

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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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陪福儿坐了会儿车,等车队要行之际,他又上了马去前头伴驾。

福儿起先还有些战战兢兢,可太子的车实在舒服,不光不颠簸,还宽敞。

车厢和车夫所坐的横木之间,有个四尺来宽的车亭,在车上服侍的奴婢可以坐在此处。

念夏除了服侍外,是不敢进车厢的。

福儿一个人在有座又有榻的车厢里,想坐就坐,想躺就躺,简直不要太舒服。

黎皇后那自然也知道太子让个宫女上了他车的事。

迎春战战兢兢怕皇后发怒,幸好娘娘只是听着,并没有说什么。

至于太子,他时而骑马伴驾,时而回车上休息,等到快中午日头烈时,就直接回车上了。

按照他的说法,下午之前他都不用再出去。

而太子的车里确实不是福儿的能比的,日头出来后,就有人给送了冰,不光有冰,中午还有热饭可以吃,瓜果点心更是不缺。

本来福儿还担心路上吃食问题,如今倒是不担心了。

车队中午是不停的,会一直持续赶路直到下午,一般申时左右,就会到一处驿站。显然这赶路时间是经过计算的,甚至这驿站都可能是专门搭建供以宫里人前去行宫避暑之用。

如此几日下来,福儿倒没觉得受了什么罪,倒是太子被晒黑了不少。

本来福儿没发觉的,还是晚上脱了衣裳,才看出他颈子和衣裳里面的颜色不对。

她没忍住,嘲笑了他一下。

这一下可不得了,他教训了她一晚上,以至于第二天福儿根本起不来。

好不容易起来了,她闭着眼睛更衣洗漱随便吃了些东西,被念夏扶上了车,之后在车里睡了一上午,反而太子精神抖擞的,骑着马陪驾了一上午都不累。

此次遭遇,也让福儿意识到一个问题。

什么叫年轻气盛?这就叫年轻气盛。

而她竟有种吃受不住之感,果真是年轻,所以气血旺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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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密云,大路就越发宽广了,沿路人烟稀少,经常会碰见大片的草地和湖泊,让人有种终于到了边塞之感。

这日,行经一处湖泊,元丰帝见此地水丰草美,突然兴致大发说要在此地停留半日。

这几天沿路经过城镇,车队都是过门不入,据说有地方官员前来接驾,元丰帝也是不见。赶路久了难免枯燥乏味,趁着今天天阴,又是中午,正好停下来让所有人都歇一歇,顺便就地造饭。

这一命令引来许多人的赞叹,骑马的也就不提了,那些坐车的连着多日憋在车里,能出来透透气,让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福儿也下了车。

就见离这里不远处已经有人搭起了几座帐篷,估计是供几位正主子用。

远处,禁军侍卫已将这片广阔的草地围了起来,有人在守卫,有人在喂马。有一处帐篷离着水不远,福儿远远瞧着似乎是尚食局的人在那儿。

她本想过去看看,但附近停了很多车,许多车上的人都下来了。

这些往日光鲜亮丽的后宫女眷们,经过多日的长途跋涉,已经抛弃了平时尽可能奢华富贵的打扮,一切都简便起来。

衣裳在保持体面的情况下,尽可能单薄,发髻也梳得简单,也不搽脂抹粉了。

福儿远远瞧去,若不去看四周甲胄分明的禁军侍卫,这些人哪像什么娘娘啊,都像富户人家的女眷。

太子前去伴驾了,福儿为了不引人瞩目,也不敢走远,只在附近走了走看了看。

由于她这张脸陌生,许多人也不认识她,除了好奇地朝她看了看,也没人跟她说话。倒是几位皇子的侍妾,似乎之前与她有毗邻之谊,彼此注意过,对她投以笑容,福儿还以笑容。

仅是如此。

福儿站了会儿,就有些厌了,打算回车里去。

这时,小路子领了个宫女朝她走来。

因为太子的缘故,福儿也没少跟小喜子手下这个小太监打交道,估计也是清楚福儿最近得宠,小路子往这走时就在给福儿做眼色。

走过来后,小路子道:“这是皇后娘娘身边的晴姑姑,请姑娘过去一趟。”

福儿心里咯噔一声。

一瞬间她脑中闪过无数念头,表面上却装得略微有些诧异,但还是温驯又乖巧地随这位晴姑姑去了。

连个盹儿都没打,甚至也没跟一旁急得快哭的念夏说话,仿佛这是一件很平常的事。

福儿的淡定让晴姑姑不禁有些侧目,不过她当着福儿的面也没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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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福儿就猜这几座帐篷是搭给陛下皇后几人使的,果然如此。

来到皇后的帐篷前,四周有侍卫,门前还站着几个宫女太监,一看就非平常处。

晴姑姑进去了,让福儿站在外面等着,可过了好一会儿,对方都没出来,福儿只能继续站着等。

第一个下马威来了,也不知等会儿娘娘会怎么处置她?

是觉得她勾坏了太子,赏她一条白绫?还是根本不露面,就以各种刁难人的手段,先把她折腾一遍,再警告她?

福儿觉得自己真本事了,这种时候还有心思胡思乱想。

也不知太子现在在哪儿,可是知道她被他的母后叫走了?

帐篷的门帘从里面被掀开,晴姑姑走了出来。

对方极为冷淡、让人根本分辨不出任何情绪地看了福儿一眼,道:“娘娘让你进去。”

福儿进去了。

发现明明是座临时用的帐篷,里面的一应用物却一样不少,不光有榻有屏风,还有桌几,也不知这些东西从哪儿来的,明明她也没看见运家具的车。

福儿进来时,黎皇后正在用膳。

桌上摆了七八个菜,难得福儿头一回注意力不在吃食上,而是都给了皇后。

黎皇后穿着一件绾色的交领褙子,上面绣着大朵的凤穿牡丹,但看着很素净典雅,下面是条月白色的褶裙,裙摆上有两道刺绣裙襕。

与上次福儿见到的皇后完全不一样,若说戴着凤冠穿着后服的皇后是美艳端庄的,带着一股锐不可当的气质,此刻的皇后却冷淡素雅到极致。

明明是一个人,却能美得如此有反差之感。

福儿终于知道太子出众的容貌像谁了,明明就和皇后娘娘有四成像,只是太子是男子,轮廓看着硬朗一些,不像皇后娘娘,带着属于女性的柔媚。

“见到娘娘,还不跪下?”

福儿回过神来,忙跪了下。

皇后依旧用着膳,从始至终连眼皮子都没动一下。

直到她放下筷子,有数名宫女捧来香丸、茶水、唾盂、水盆和帕子,她漱了口又净了手,徐徐站了起来。

什么是世家贵女?

大抵这就是了。

可能是福儿随性惯了,她头一回在面对一个女子时,有一种自惭形秽之感,甚至连带觉得这样的女子所生的孩子,也一定是这世上最美好的人。

而抢了太子初次的她,无意是这世上最粗鄙的人,糟蹋了人家养了多年的好苗苗。

本来心里还有那么点激愤和不以为然,此时都成了羞愧。

“你叫什么名字?”

娘娘的声音也好好听。

“奴婢叫福儿。”

“福儿?倒是个有福气的名儿。”皇后轻声喃喃,又道,“抬起头来。”

福儿怯怯地抬起头。

看清她的面相,皇后怔了一下。

不光是皇后,连迎春都是一愣。

无他,这样一个面相的女孩,怎么都跟她们想象的狐媚子无关。

因为羞愧,福儿不免生怯,因为生怯,眼神就显得忐忑,再配上她这张脸,让人下意识就觉得这就是一个胆子不大,看着挺老实的姑娘。

本来皇后心中压抑了多日的怒火,莫名其妙没了,她甚至有种‘也许不是此女狐媚,而是太子还在跟她斗气’之感。

皇后并不是不讲理的人,只是如此一来,倒显得她有些小题大做了。

为何化解自己的小题大做,皇后问道:“你是哪儿的人?何时进的宫?”

“奴婢是辽阳人,元丰二年入的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