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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端拧眉想到这里,就听见屋内传来响动,樊子期一身是血地从里头跑了出来,捂着胸口一个血窟窿,步履蹒跚的模样显然是没什么劲儿了,他身上脸上都满是鲜血,但整个人身上酝着一股令人触目惊心的阴郁,好似往这人手里塞一把刀,他就会去一路砍杀无辜似的。

那当胸的伤口位置,却正好和樊承洲在太行宫里往樊子期身上扎的那枪是一样的位置,只是轻了些,才叫樊子期还有逃命的功夫。

这伤势都能和梦外头对得上,叫宁端生出了一丝不安——难道樊子期还没死?

他眼前的樊子期趔趔趄趄跑了不过三两步的距离,后头就传来一阵劲风破空声,宁端下意识地转脸看去,见到一柄□□从屋内飞射而来,枪尖如同一点寒芒,一眨眼的瞬间便追上了樊子期,巨大的力量甚至将他整个人钉在了地上。

樊子期口吐鲜血倒在地上,显然是不可能再多跑出一步了——那□□穿过他的身体没入地面,靠他自己的力量根本无法离开原地。

而宁端却没心思观看樊子期的惨状,他望着从屋内一前一后走出来的男女,视线中只剩下了面无表情的席向晚。

这实在是个和他平日所见……和他睡下之前在他怀里抽泣的席向晚太不同的人了。

若不是那张姣好面容上的一切细节宁端都记得清清楚楚,他都要怀疑这是不是别人——他梦里的席向晚,怎会是这幅冷厉的模样?

仿佛是要验证宁端猜想似的,樊子期艰难地回过头来,断断续续地道,“席向晚,你……以为自己这是……好算计?”

宁端盯着席向晚毫无畏惧地往樊子期身前走,下意识地往她身边赶去,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挡在外头靠近不了,只得眼睁睁看着席向晚一脚踩进了樊子期的血泊之中。

席向晚弯下腰去,直视着狼狈不堪、苟延残喘的樊子期冷笑起来,“你尽管说废话,这也是你最后的几句话了。”

“樊家……不是你的……玩物!”樊子期看起来有些愤怒,扭曲的五官在鲜血淋漓之间显得分外阴森。他将视线转向立在后方的樊承洲,勾起嘴角嘲讽道,“你会成为……她的傀儡。”

樊子期说话已经极为吃力,但樊承洲还是听了个清清楚楚,他同样面无表情地道,“我从来没想要过樊家,拱手送人又如何?”

樊子期愤怒地瞪大了眼睛,仿佛要再斥责一顿樊承洲,但嘴一张却是吐出了大滩的血块脏器,极为吓人。

席向晚任由樊子期呕出的鲜血溅在自己裙摆上,她的表情仇恨中带着三分快意,“听见外面的喊声了吗?那是效忠于的人死前发出的最后一声惨叫。我可真不想让你死得这么痛快,我想将你带去水牢里关起来泡上个三天三夜,再将你架在火上生生烤死,好让你知道烈火焚身是什么感觉?”

“花了五年,就为了……为了樊家?”

“樊家对我来说一文不值!”席向晚突地伸手拽住了樊子期的头发将他的脑袋提起来转向自己,厉声道,“我的家人全都死了,哪怕将你千刀万剐十次也远不足以解我心头之恨。”

樊子期嘶哑地笑了起来,他看起来几乎有些癫狂了,“你也会不得好死。”

大约是回光返超,他这句话说得极为流畅。

而后,樊子期居然还颤巍巍地伸出被自己鲜血染红的手,摸向了席向晚的面孔,他喃喃地重复,“你也会和我一样不得好死……”

樊子期的手指还没来得及碰到席向晚,宁端就猛地一睁眼从梦里醒了过来,立刻转眼看向床边,却发现说好会守在他身边的席向晚不见踪影,心中的阴影顿时扩大了几分。

宁端顾不得思考梦境究竟能不能和现实连上,樊子期最后的诅咒犹在耳畔回响,好似从梦里跟了出来似的。

这联想让宁端皱紧了眉,他不管不顾身上的伤口,掀开被子便下床往外走去,牵扯到伤时也只顿了顿便置于不顾——他只想快些见到席向晚,用自己的眼睛确认她的平安,这份急切几乎让他的五脏六腑都挤压着疼痛了起来。

院中也空无一人,没有翠羽,没有碧兰,没有钱管家。

宁端不由自主地加快脚步,几乎是跑出了院门,视线便第一时间捕捉到了不远处的纤细背影。

他头昏眼花地看见那背影沉浸在一片触目惊心的红色之中,心脏一缩冲上了前去。

正在花圃边上浇水的席向晚听见响动,回头瞧见宁端面色凝重地跑来,疑惑地转身迎他,眼底流露出喜意,“你醒——”

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宁端报了个满怀,他几乎没收敛力气,环着她的手臂几乎像要将她嵌入体内。

席向晚猝不及防被勒得轻咳一声,手中水壶跌落在地也没去顾忌,只当宁端是做了什么噩梦,仰着下巴轻轻拍他的背,“对不起,我离开了一小会儿,原想着浇了水便回去的,不想你偏偏这时候醒了。”

宁端埋首在她肩窝里好一会儿,视线往两人脚边盛放的虞美人扫了一眼,抿唇不语。

“我没事。”席向晚转头亲他的耳朵,边亲便耐心地道,“我们都平平安安的,往后也是。”

宁端微微侧脸端详着席向晚近在咫尺的脸,盯了半晌,突然伸手去在她脸颊上抹了一下。

梦中樊子期就是想触碰这里。

“嗯?”席向晚歪头蹭宁端的手指,含笑朝他眨眨眼睛。

樊子期一根手指也不能碰她。

宁端想着,动动手指捏着席向晚的下巴将她转向自己,一语不发地吻了上去。

席向晚好脾气地攀着他的肩膀交换了个满是侵略和占有的吻,才轻喘着笑道,“梦见什么了这么气?”

宁端舔了舔嘴唇没说话。他居高临下地望着席向晚泛起红晕的脸颊眼角,胸中肆虐的火焰不仅没有因一个亲吻熄灭,反倒越烧越旺——他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见宁端不答话,席向晚也不以为意,她拍拍宁端已经松懈几分的手臂叫他松开,而后弯下腰去从脚边随意采了一支虞美人递到了宁端手里。

宁端不明所以地接过,低头看了一眼,脑子里想的和这花全然连不上关系。

“在望玉池时,我和你想的是一样的。”席向晚背过手,望着宁端笑盈盈道,“陛下调侃你说,花太好看,晃了眼睛?然后你答……”

“是好看,挪不开眼。”宁端终于开了口,声音喑哑低沉。

席向晚笑意更深,“我那时……也是想的一样的事情。”

宁端的指尖碰了碰微凉的花瓣,从喉间逸出一声喟叹。他抬头将虞美人轻轻插入席向晚的发鬓之间,在她温和的视线中低声道,“怎么会一样呢。”

望玉池畔的席向晚对他全然是陌生的赞赏,可唯独宁端自己知道,他弯腰去她脚边采花时,心也一道倒在了她裙下。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就在这里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