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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抱着腿蜷缩在凉椅上,本就清瘦的小脸冻得苍白。

温凝在寒城没有相熟的朋友,大晚上跑出来,身上没多少钱,又正值除夕,哪怕出了御乾湾,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落脚的地方。

她生来胆小,最是怕黑,索性就在离别墅不远处的凉亭里呆着,至少能躲躲雨,等明天一早天亮了再做打算。

一天的时间,她经历了兴奋、失落、过年、离婚,荒唐又疲惫,饶是铁打的身子都扛不住,小姑娘抱着腿在凉椅上无声地哭了一会儿,便枕着背包昏睡过去。

不远处的车里,任天高握着方向盘,不停地从后视镜上看江恕的眼色。

“熄火,把车灯关了。”男人语气淡淡,随手点了支烟。

看起来不紧不慢的。

任天高暗自腹诽,明明方才出门时还满脸紧张,不停让他加快车速在周边寻找,最开始往远处找了一圈没找着的时候,江恕那脸色黑得简直没法看,就差派公司里成百上千人的安保队过来地毯式搜索。

可如今人就在跟前,却又摆出一副满不在意漫不经心的样子。

暴雨仍旧在下,江恕那头的车窗大敞,雨水喷溅进来他也毫不在意,只是偏着头,鹰眸似的双瞳睨着凉椅上睡着的小家伙瞧,一刻也没挪开过。

任天高犹犹豫豫许久,张了好几次口,最终还是战战兢兢地开了口:“江总,我去把太太接回来吧?她那凉亭下哪怕淋不着雨,可、可也冻得慌……”

江恕忽地收回眼神,手指按下按钮升起车窗,闭上眼假寐,冷冷地勾了勾唇:“吃点苦头才能长长记性,受不了了自己就会回家,省得没事儿和我闹一回,跑又只敢跑到家门口。”

他大概自己都没发现,方才心思全在凉亭那时,手上的烟燃尽好几根,却一口都没动过。

江恕一声不吭,虽闭着眼,却没让任天高把车开走,就这么停在凉亭外的不远处,安安静静地守着。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雨势丝毫没有变小的迹象。

江恕似乎终于注意到驾驶座上这个跟了他很多年,如左膀右臂存在般的助理,淡淡开口:“今儿是除夕,你怎么倒也陪我在这守着了。”

那还不是他运气不好么,跟了这么个头,不过话说回来,他一个人在寒城打拼,也没什么家人,除夕在哪都一样过,任天高自嘲地笑了声:“我啊,孤家寡人一个,在哪过不是过,本来也没过春节的习惯。”

江恕又偏头看了眼窗外:“前些年不是听你说结婚了吗?算起来,今年孩子都该三四岁了吧?”

任天高“害”了声:“是,她孩子都三四岁了。”

江恕眉毛扬了扬:“她孩子?怎么个意思。”

任天高今晚也不知道哪来的胆,居然跟这个平日里阎王般存在的上司话起家常:“我俩离了。”

江恕:“……”

男人眉头皱起,指头不悦地捏了捏山根,他今晚并不太想再听到这个字。

任天高像是故意的,哪壶不开提哪壶,叹了口气:“那会儿年轻,心气儿高,她说我不在乎她不爱她,跟我闹离婚,我当时就想,女人可真作啊,一点鸡毛蒜皮儿小事儿就在跟前闹,她说离,我就说好,压根儿没耐心哄,还觉得这婚结都结了,哪能真说离就离,结果后来还真离了,我当时脑子都是懵的。”

江恕显然没有继续听下去的欲望:“行了,当我没问。”

任天高没停:“当时两个人都倔,没一个肯低头,我总觉得她会回来找我,女人就不能惯着,结果没成想她还真就一去不回头了。”

江恕:“够了,再说扣你年终奖。”

任天高:“后来她跟个美国男人结了婚,成了别人的太太,那男的特宠她,俩人生了对混血龙凤胎,哎呀那小孩儿长得可真漂亮,她天天在朋友圈秀,我吧连赞都没敢点。”

江恕:“明年工资也别想要了。”

任天高最后总结了句:“啧啧啧,悔啊,哪有谁离了谁就过不了呢。”

江恕:“……”

江恕随手把烟掐了,开门下车,径直往温凝那边走,没有一丝犹豫。

男人高大的身影在熟睡的小姑娘身上投下大片阴影,影子都知道死死将她全数揽入怀里。

温凝因为冷,缩成一小团,就那么点儿大,江恕没有一丝犹豫,脱下西服外套披到她身上,随后贴着她坐到凉椅上,面不改色地陪着。

任天高搞不懂这到底是什么行为艺术,放着边上豪华宫殿般的别墅不住,非得守着破凉亭挨冻。

夜里的温度变得更冷一些,温凝下意识地往有温度的江恕那边靠,两只小手无意识地探到他的腰,男人一把握紧,冷着脸却替她将双手捂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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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半夜,温凝睡得很沉,一是因为确实累,二则是江恕不停地用体温替她取暖,把人伺候得没那么难受。

清晨天微微亮,温凝有了苏醒的迹象,她醒来前总是习惯用手揉揉眼,软软地哼哼唧唧两声才会睁眼。

江恕倒是知晓她这习惯,见她开始动了,便敛起神色回了路边的车。

驾驶座上,任天高呼噜打得震天响。

江恕随手甩上车门,把他惊得一哆嗦,任天高一下回过神,悄悄地往后瞧了眼,一夜过去,他昨晚大放厥词的胆没了,对上江恕又变得小心翼翼:“江总,回来了?衣服都被雨水淋透,我送你们回别墅吧?”

他话说完了,才发现温凝并没有跟着江恕一起回来。

再看凉亭那边,小姑娘揉着眼睛从椅子上坐起来,抱着枕了一夜的背包愣了会儿神后,才发现身上披着的男士西服。

西服上淡淡的冷杉味夹杂些烟草气息,是她最熟悉的,江恕身上的味道,温凝秀气的眉头微微皱起,想不明白这衣服怎么会出现在这。

然而他的衣服都贵,她没理由带走,她昨晚没跑多远,御乾湾别墅就在不远处,小姑娘抱着西服打算把东西还回花园里。

车上的江恕看似神色平常,眼神却一直隔着车窗,落在温凝身上。

见小姑娘将他的西服抱在怀中,乖巧地往家的方向走,他那敛着的神色才放松下来。

男人勾了勾唇,闹了一夜,终于知道回家了。

“去公司。”

“江总,不回家了?”

“海外那边还一摊子事,咱们过年,外国佬可不过。”

“成。”

公司冷冷清清只有江恕和任天高两个人,越洋视频会议开了一早上可算结束了。

江恕过河拆桥,给任天高发了个新年加班红包就让他滚蛋,还顺便嘲讽了他一下:“你自己孤家寡人过年去吧,不用跟着我了,一会儿我带温凝去外头吃,尝点新鲜的。”

不带这样的吧?自己把老婆哄回家了,就不让别的单身狗活?

打发完任天高,江恕看了眼腕表,十一点过五分,这会儿回家接她正好。

回去之前,他先给温凝打了个电话,想让她换身暖和点的衣服,一会儿一起出门,哪成想几个电话都没打通。

她之前除了手机坏了的那阵子没能接到他的电话以外,向来很听话,再没有过不接电话的情况。

然而今天一连几个电话都是接通几声之后再转成无人接听,江恕不自觉皱起眉头,心下莫名一紧。

这是通了又被挂断的提示。

男人忙给别墅里又打去电话,电话是徐妈接的。

她过完除夕便收假回了御乾湾。

江恕轻咳一声:“跟太太说一声,一会儿我回家接她出来吃个饭,昨天晚上年夜饭没陪她好好吃,今儿补上。”

然而电话里,徐妈的嗓音有些紧张:“先生,您昨晚和太太怎么了?我一回来,一地的碎碗片……”

江恕:“那个你收拾了,没什么事。”

徐妈:“可是我在小花园的垃圾桶里还发现了太太送您的那件西服,皱巴巴的像是淋了一夜的雨,噢对了,她还给我留了一信封的钱,说是谢谢我之前照顾的心意,还说让我以后、以后替她好好照顾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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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眼睫忽的颤了颤,晃了会儿神,才反应过来,早上她没有回家?

“提到我没有。”江恕问。

徐妈:“没有呢先生……”

“呵。”江恕勾着唇冷笑一声,很好,连狗都想到了,愣是没提他一句。

这是铁了心要和他闹上一阵了。

早上温凝抱着西服打算还回去,走到半道上低头仔细一瞧才发现,手里这件颜色和细小的花纹正巧是当时她在雪地上摔了好多回才换回来的那件生日礼物。

那晚她刚送给他时,他便兴致缺缺满不在意,随手丢到地上去了,想来也看不上,如今更是没有还回去的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