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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涟的想法极其随心所欲。

现在,他又不想杀死周姣了,只想抓住她,嗅闻她,亲吻她,贴着她的下嘴唇,吮-吃她的唾液。

因此,当他循着周姣的气味,找到源头,发现那不过是一件衣服套在另一个人身上时,恐怖的怒火差点令他失去所有理智。

——那个人就是之前跟踪周姣的小混混,他们是这条街的地头蛇,专门绑架周姣这样的上班族,送到黑诊所去“掏心掏肺”。

运气好的话,他们能掏到高级芯片和健康的心肝脾肺肾;运气差的话,也能锯下几根完整的胳膊腿儿。

谁知,他们刚跟周姣到巷子里,余光便瞥见一道人影从天而降——

周姣手持泰瑟-枪,砰砰两枪干掉两人,紧接着一记剪刀腿干脆利落绞紧其中一个混混的颈骨。

那个混混只觉脖子上缠了一条柔若无骨的毒蛇,连呼救都发不出来,喉骨便发出了可怖的咔嚓声。

其他混混怒喝一声,想上去救他,但周姣的身形简直如鬼魅一般灵活,只见她两腿绞紧那人的脖颈,同时身子柔软往后一仰躲过迎面一击,又砰砰两枪撂倒两人。

随着她身形的偏移,身下的混混面色发红发紫,已然呼气多进气少了。

最终,这几个混混要么被泰瑟-枪电得口吐白沫,要么被周姣踢得鼻青脸肿,最严重的那位——也就是被江涟发现的小混混,吃了周姣一记剪刀腿,在地上喘了十分钟才缓过气来。

他还没来得及连滚带爬离开这里,就被江涟一把抓住了衣领。

“……!”

小混混从来没有见过江涟,不知道他是非人类,但与江涟对上视线的刹那,他感到一股锥心的寒意从脚底蹿起,一种完完全全来自本能的恐惧在他脑中炸响。

这种恐惧跟被条子追捕时不同,更像是生物层面的恐惧——如同被毒蛇盯上的青蛙,被猎豹盯上的羚羊,被鹰隼盯上的河鱼。

被这么一双危险的眼睛盯着,小混混大脑一片空白,汗毛一根根竖起,哆哆嗦嗦地求饶道:

“别、别杀我……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求你,别杀我……”

小混混见他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的衣服,立刻明白他是为了那女人而来,连忙竹筒倒豆子似的全说了出来:

“她、她往那个方向跑了……我、我没想要她的衣服,但她好像在躲什么人的追捕,强迫我跟她换了衣服……别看她长得挺漂亮的,完完全全是个心理变态……不仅强迫我跟她换衣服,还强迫我喝了她的血……”

说着,小混混忍不住干呕起来:

“……呕,兄弟你说她不会有艾滋吧?”

话音未落,小混混被江涟的眼神冻得寒毛倒竖,磕磕巴巴地问道:“……我、我说错什么了吗?”

江涟不答,只是以一种极其可怕的眼神打量着他。

小混混看着江涟的表情,只觉寒意从尾椎骨蹿起,蹭蹭往脊椎上爬:

“我我我……我瞎说的,她的血非常干净,非常健康,非常好喝……她肯定没有艾滋,相信我,我就是干这行的,没人比我更懂这个——”

最后一个字尚未落地,那人只觉得脖颈被什么绞住,颈骨传来致命的咔嚓声。

那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后听到的声音。

——周姣给这个人喝了她的血。

江涟缓缓站起,神情显现出一种极度不稳定的平静,面部肌肉痉挛的频率快得骇人。

有那么几秒钟,他脸上甚至被疯狂蠕动的触足撑出一个个小小的裂口。

他整个人,看上去非常恐怖。

没有杀意,没有怒火,没有任何负面情绪。

但看上去就是会让人从心底感到恐怖。

江涟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

这又是一种陌生的感觉。

与酸麻感不同,这次是难以形容的酸涩感,针一般密密地刺扎在他的心上,令他烦躁到极点,连杀人都无法排解。

不知不觉间,有狂躁的触足从他的身体里钻了出来,带着铺天盖地的阴冷气息,挤满了狭窄逼仄的小巷。

这种情况其实是非常少见的,他只有在情绪过分激烈的时候,才会失去对触足的控制。

可是自从尝到周姣的唾液以后,他就无时无刻不处于情绪过分激烈的状态。

就像现在,她为了逃脱他,给这人穿上了她的衣服,又给他喂了自己的鲜血。

——这只是权宜之计,她成功骗过了他,向他证明了自己的价值,他应该为此感到高兴才对。

然而,他的双眼却隐隐发红,胸腔如烈火肆虐,杀意暴烈起伏。

他不喜欢她这么证明自己。

——她是他的。

每一滴血,每一块肉,每一次呼吸,都是他的。

他的!

她用这种办法逃脱他的追捕,比她脆弱又渺小的事实,更加令他感到烦躁。

为什么?

这种烦躁的感觉到底是什么?

他要怎样才能找到答案?

江涟神色阴森可怖,没有收起触足,就这样循着周姣的气味追了过去。

但很快,他的神色就变得更加可怖。

周姣故技重施,把她的衣服丢得到处都是。

为了迷惑他的嗅觉,她甚至跟一个职业女郎换了衣服,那个职业女郎每天接待上百个客人,有男有女,全身上下都是陌生人的气味。

想到周姣正穿着这样的衣服,江涟眼中神情疯狂变幻,几近癫狂。

他不想再继续下去了。

想要叫停这个游戏。

然而,游戏终止的权利,却不在他的手上。

他找不到周姣,联系不上她。

每一回,他循着气味找过去,要么是她丢下的衣服,要么是沾有她鲜血的东西。

她为了胜利,不择手段,对自己下手极狠,不要命一般泼洒自己的鲜血。

随着时间的流逝,江涟的表情从冰冷暴戾,到阴沉扭曲,再到疯子似的癫狂,最后甚至带上了一丝无法描述的恐惧。

周姣只是一个普通人,体内虽然有他的触足,但仍然是个普通人。

这么下去,她会死。

“……你以为流血就能死吗?”他自言自语地说道,每个字都带着瘆人的森冷意味,“你死不掉的。”

这时,他已经完全忘了这是一场追杀的游戏。

——周姣不能死。

他必须尽快找到她。

但是,找不到。

无论如何也找不到。

每一次,都是与她擦肩而过。

有一回,他隔着百米远闻到了她的气味。那是他离她气味最近的一次,那一刻触足发出的狂喜嗡鸣声,几乎令他微微眩晕,然而等他追过去时,才发现那仍然只是一件带着她气味的衣服。

转眼间三天过去,她用这种把戏耍了他一次又一次。

每次都是只能嗅到她的气味,见不到她的踪影,更让他发狂的是,这三天里她身上多了不少陌生人的气味。

烦躁的情绪重重叠加,江涟的表情前所未有的狰狞恐怖。有小混混见他攥着一件衣服,一直站在巷子里,动了坏心思,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傻站着干嘛呢,要不要哥们儿带你去个好地方?”

然后,小混混看到了此生最为惊悚的一幕——江涟身体不动,头却转动了一百八十度,以一种超出人类生理极限的姿势,转头望向他。

只见他一半面孔冷峻美丽,轮廓锋利凌厉;另一半面孔却像面部肌肉痉挛般,有什么在皮肤下激烈蠕动,似乎随时都会破皮而出。

“……我操,什么鬼东西……”小混混吓了一大跳,后退一步,下意识按住腰间的手-枪。

察觉到攻击意图,江涟另一半面孔倏然开裂,钻出怪异的触足,带着阴冷的恶意猛地绞断了小混混的喉骨。

小混混浑身一软,口吐白沫瘫倒在地。

触足却没有就此收回去。

江涟已经没有心思维持人类的形态。

他静立于原地,任由大量触足从体内钻出,仿佛污秽的霉菌一般向外蔓延,腐蚀着四围的墙壁与霓虹灯,发出令人头疼欲裂的低频嗡鸣声。

“周姣,周姣,周姣,周姣,周姣,周姣,周姣……”

——他接受了她渺小又脆弱的事实。

“周姣,周姣,周姣,周姣,周姣,周姣,周姣周姣周姣周姣周姣周姣……”

——他接受了自己因一个人类而烦躁不堪的事实。

“周姣周姣周姣周姣周姣周姣周姣周姣周姣周姣周姣周姣周姣周姣周姣……”

——他不想再让她逃下去。

三天过去,游戏结束。

回到他的身边。

他要立刻,看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