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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瑜:“……”

她默默地改了回去。

陈侧柏穿着银色防护服的身形,倏然出现在她的面前。

他似乎刚做完实验,连紧身防护服都没来得及脱下,全身上下只露出一双冷峻而狭长的眼睛。

这一回,他不是用平板与她视频,而是芯片的视频功能。

她就像面对面与他交谈一般,连他突然收紧的腰身都看得一清二楚。

秋瑜的视线不由自主在他的腰上停留了两秒钟。

陈侧柏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她的目光,目不斜视地走进独立消毒室,直接当着她的面,脱下紧身防护服,扔到一边,露出修长而劲健的身躯。

他的身材也非常符合她的癖好,高大而瘦削,肌肉优美而紧实,锁骨、腕骨、手肘、脚踝都分外突出。

明明是一个气质清冷的男人,眼睛和身材却都有着狼一般的侵略性。

秋瑜:“…………”

她头皮一炸,下意识捂住平板的屏幕,过了两秒钟,才想起来他们并不是在用平板视频。

“我还在上班!”秋瑜小声怒道。

消毒白雾四溢。

陈侧柏面色平静,站在中间,在机械臂的帮助下,穿上衬衫、西裤和风衣。

他一边整理袖扣,一边瞥秋瑜一眼:“你不是喜欢看吗。”

“再喜欢也要分场合!”

陈侧柏冷静地陈述:“但只有这个场合,才会让你感到刺激。”

他完全了解她的癖好。

秋瑜语塞。

她悻悻地转移话题:“打视频过来干吗?”

陈侧柏微皱了一下眉毛,似乎在斟酌言辞。

半晌,他戴上眼镜,镜片后的目光直直朝她投去:“你哭了,为什么?”

秋瑜有些摸不着头脑:“我没哭呀。”

“你发了一个会哭的猫,猫一般只有在患上眼部疾病,或眼中有异物时才会流泪。你没有生病,那你应该是想表达类似于哭泣的情绪。”陈侧柏一动不动地盯着她,“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绪。”

秋瑜感动的同时,面颊一阵发烫——尴尬的发烫。

她喃喃问道:“你平时不上网吗?”这个流泪猫猫头,有一段时间风靡互联网,掀起一阵复古风潮,陈侧柏居然不知道这个梗。陈侧柏平静地答道:“我会用网络接入服务,但不会用网络娱乐类业务。后者有太多错误的信息和极端的情绪,会影响我的判断。”

他沉思了一下:“昨天晚上,我洗澡的时候,听见你看了好几个短视频,跟那些视频有关吗?”

秋瑜的腮颊顿时涨得通红。

她看的视频都是一些什么《一分钟带你看完最新电影》《30秒钟养猫劝退》《都进来看小猫拉粑粑》。

底下的评论更全是网络段子,一句正常讨论都没有。

比如:

2023年的人们:真想知道五十年后的人们,会用全息网络干出一番怎样的伟业!

2073年:看小猫拉粑粑。

一个年龄显示为76岁的网友说道:……这段子从我二十多岁一直看到现在。

秋瑜起先还觉得陈侧柏落伍,甚至为他分析流泪猫猫头的语言感到尴尬,现在却觉得,他能在汹涌的信息浪潮中保持理智,不随波逐流,去接收一些仅流行一时的信息,是一件非常厉害的事情。

不过……

秋瑜想了想,说:“这只是一个表情包,跟emoji的哭泣表情差不多意思。你朋友没给你发过吗?”

秋瑜这么问的时候,心里想的是,陈侧柏的朋友肯定都是业界精英,不发表情包也正常。

谁知,陈侧柏淡淡地说道:“我没有朋友。”

不过,确实有人给他发过这些乱七八糟的图片。

他一般只冷漠地扫一眼,不回复,也不会深究,不会像收到秋瑜发来的图片一样,研判似的看了半分钟,并且做了一番深入的阅读理解。

秋瑜一愣,想起视频里对他的描述,心脏有种难受的下坠感。

她轻声问:“……我对你的关心是不是太少了。如果你想的话,可以跟我说说以前的事情。”

陈侧柏微微眯起眼睛:“以前的事情?”

秋瑜点头:“比如你的母亲,你小时候住的地方,你是怎么考上我们学校的……如果你愿意的话,也可以跟我说说读书时候的趣事。”

陈侧柏漠然而迅速地眨了两下眼睛。

一时间,许多画面从他的脑海中闪过。

堆积如山的废品,如同一个由塑料袋、报废电器和瓦楞纸板砌成的蜂巢。

一个皮肤黝黑的女人,表情不耐且市侩。她有一条很粗的发辫,里面编着金色的电线。

她从穿西装的人手上抢过钱,点了好几遍后,脸上终于绽出一个灿烂笑容。

那是他第一次看到她笑得那么开心。

然后,是银白色的实验室,基因改造手术。

为了不损害神经系统,手术全程没有麻醉。

有人在手术中活活痛死,他也感到濒死一般的剧痛。

最终,他活了下来。

上千个“试验品”里,只有13个在手术中活了下来。

他至今还记得,生物科技的高层前来“探望”他们时,听说活下来13个试验品,只说了一句:“这是一个不吉利的数字。”

——最后的晚餐中,一共有13个人赴宴;次日,耶稣便因门徒的背叛,而被钉死在十字架上。

从此,“13”沦为不祥的数字。

话音落下,高层身边的安保人员倏地拔枪,朝其中一个试验品扣下扳机。

“砰——”

滚烫而黏稠的鲜血,溅在陈侧柏的脸庞上。

那个试验品,与他仅有一床之隔。

他不过是一个侥幸存活下来的试验品,又侥幸娶了自己的心上人。

但现在,他的运气似乎用光了,一个恐怖而扭曲的怪物正在与他抢夺这具躯体。

……抑或是,想与他共用这具躯体。

就像现在,他从镜片后看向她,能感到两道视线的焦点。

一道是以正常的角度,冷静而理性的视线;

另一道则是以偷-窥的角度,凶狠而癫狂的视线。

就像在墙洞中窥人一般。

两道视线不得不挤压在一起,相互重叠,相互胶合,最终融为一体,死死地黏缠在她的身上。

陈侧柏闭了闭眼。

他摘下眼镜,抽了一张清洁湿巾,擦了擦镜片,语气强势而不容商榷地说道:“没什么好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