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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目标,没有预谋,没有规则。

再高的智力,都无法预测和规避这种突如其来的射杀。

如果当时陈侧柏在旁边的治疗舱里,他是以怎样的心情面对这场射杀的呢?

秋瑜心底好像被螃蟹的钳子夹了一下,咸腥的海水顺着伤口渗了进去,腌渍得她伤口又涩又疼。

她对他的遭遇感到难过,对他的隐瞒感到愤怒。

第二个文件,仍然是一段监控录像。

画面中央,是一个人形大小的密封舱,呈圆柱状,顶部洒落下幽幽荧光。

里面关押着一滩血肉组织,正在畸形蠕动,令人作呕。

秋瑜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恐怖的画面,感到生理性的不适。淋浴装置喷洒出来的热水,似也在一瞬间变冷了。

骤雨似的热水浇头而下,她却打了个寒战,牙齿也像发烧似的磕碰起来。

录像结束后,跟上一个视频一样,画面归于黑暗,缓缓浮现出一行小字:

Cebai Chen 2054.5.11

……那一滩血肉组织,居然是陈侧柏。

秋瑜不再恐惧,却仍然难以呼吸。

陈侧柏到底经历了什么?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抓住旁边的栏杆,才勉强站稳。

第三个文件,不出意外还是一段监控视频。

这一回,画质要比前两个清晰太多,明显是近几年的监控录像,还可以放大画面,调整观看角度,选择观看视角,跟几十年前的3D游戏差不多。

秋瑜迟疑片刻,选择了主视角。

这样或许能获取更多、更关键的信息。

画面一下子变为第一人称。

她坐在办公桌前,似乎正在办公。

这时,办公室的金属门忽地开启,她立即惊慌失措地站了起来。

一个人逐渐走进她的视野里。

陈侧柏。

三年来,她一直以为,陈侧柏对她十分冷漠。现在才发现,她根本没有见过他真正冷漠的样子。

比如,此刻。

他一身黑色大衣,衣摆垂至膝盖,两手插兜,脸上一副细框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冰冷至极,带着薄刃似的压迫感,光是对视,都会感到割伤般的疼痛。

陈侧柏看着她,声音平静:“你的加密做得很好,我花了一点时间才找到你。”

明知道他说的不是她,她仍然生出一种惊悸之感。

她张口,发出粗厚的男声,语气恐惧:“你想干什么?这里有监控!全景拟感监控!只要你敢对我动手,你的余生都会在监狱里度过!”

陈侧柏一脸无所谓:“我不会对你动手。我只是想看看你。”

如果这句话是对她说的,那将全是浓烈而旖旎的爱意。

监控录像里,秋瑜却只听到了森冷可怖的杀机。

陈侧柏从大衣口袋里,拿出橡胶手套,戴在了手上。

然后,上前一步,一把掐住她的脸颊。

拟感监控的第一视角,触感只有平时的15%。即使如此,秋瑜还是感到了轻微的痛感。

主视角更是发出了痛苦尖锐的惨嚎。听见呻-吟、惨叫、痛哭,看到血-腥残忍的画面,会切身感到痛苦,是人类在漫长的进化史中遗留下来的天性,以便随时远离类似的危险。

秋瑜无条件信任陈侧柏,知道他不会无缘无故对一个人生出杀意。这人惨叫时,她却还是皱了一下眉毛,不忍直视。

……大概跟看到别人的脚趾撞了桌腿差不多反应。

无论主视角如何惨叫,如何求饶,陈侧柏的手指都没有动一下,如同冷硬的铁箍。

他冷漠地盯着她,目光一寸一寸地滑过她的面庞。

可能因为知道,陈侧柏无论如何也不会这样对待她,这一段秋瑜毫无代入感。

主视角却被看得汗流如注,哀嚎似的问道:“……你到底在看什么?给个痛快行不行?”

陈侧柏松手,扯掉手上的橡胶手套,用打火机点燃扔到一边。

主视角:“……你想烧死我?整个办公室用的是最高规格的阻燃材料,你烧不死我的。”

陈侧柏平淡说:“懒得丢垃圾罢了。”

气氛压抑紧绷,陈侧柏迟迟不说他的目的,主视角快被他逼疯了,困兽般用尽一切办法呼叫安保人员,但消息发不出去,整个办公室似乎变成了一个电磁屏蔽室。

就在这时,陈侧柏突然抬手,瞥了一眼腕表,淡淡地说道:

“我只是想看看,差点杀死我的人,长什么样子。”

他顿了顿,又说:“时间到了。”

话音落下,画面陷入黑暗,拟感戛然而止。

两三秒钟后,画面重新亮起。

第一人称视角断开了,因为主视角已经死了。

——自-杀,他把枪管伸进自己的喉咙里,扣下了扳机。

陈侧柏瞥一眼监控摄像头,转身离开了办公室,身形从始至终孤峻而不染纤尘。

根据他倒数第二句话,秋瑜推测出两个信息。

——“主视角”就是第一个视频里,面部被加密的中年人。

——陈侧柏则是被溅上鲜血的试验品。

秋瑜不想用“试验品”去指代陈侧柏,可他确实是生物科技的试验品。

秋瑜以为自己能想象出公司会怎样对待他,但跟现实比起来,她的想象力还是太过贫瘠了。

她没想到,他竟会在实验中,从活人变成一滩血肉组织,又从一滩可怖蠕动的血肉组织,变成一个活人。

他为什么不告诉她?

她不想指责他,可是这一刻,她确实对他的隐瞒行为生出了蓬勃的怒意。

这些事情,她居然是从裴析一个外人口中知道的!

而且,裴析给她发这些视频,还不一定是出于好意!

他就这么自信,认为她不会被外人挑拨离间,被视频的内容吓到,然后远离他?

秋瑜愤怒地洗完了澡。

她换上睡袍,光着脚走出浴室,却一脚踩进了某种湿冷黏腻的物质里。

室内一片昏暗,所有窗帘全部拉上,如同幽冷深晦的海底。

脚下的黏物质,也像一团滑腻腻的水栖生物,几乎覆盖至她脚踝,令她直冒鸡皮疙瘩。

秋瑜出于某种直觉,小声唤道:“……陈侧柏?”

一只手突然出现,攥住她的手腕,往旁边一扯。

秋瑜一惊,转头却只看到更加幽晦的身影。

熟悉的气息包围了她。

陈侧柏从后面抱住她,下颌抵在她的颈侧,是一个交颈的姿势。

他声线偏冷,此刻却温柔得几近古怪,话的内容也让她汗毛倒竖:

“瑜瑜,你洗澡的时候,都看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