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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人看到他面庞的一瞬间,瞳孔骤然紧缩,惊恐万状地尖叫起来,仿佛看到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东西。

修微微侧头。

他从那个人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现在的样子——形容狼狈而丑陋,半边颅骨塌陷了下去,形成一个可怕的缺口。

更可怕的是,缺口里没有脑浆,也没有血肉组织,只有密密麻麻的白色菌丝,如同无数条湿滑缠绕的触须,视觉冲击力相当骇人。

不到片刻,那个人就被吓晕了过去。

不,他不能长得这么可怕。

……谢黎不会同情可怕的人,只会同情可怜的人。

只见在菌丝的蠕动下,他半边颅骨迅速重塑,所有伤口瞬间愈合,深陷的眼眶里甚至重新长出了一颗眼球。

——仔细看的话,甚至可以看到眼球上的神经,是如何一根一根地连接在大脑上的。

仅仅是恢复相貌还不够,他需要的是谢黎的同情与拯救。

这张脸……并不讨谢黎的喜欢。

修闭上眼,集中精神,思考什么样的面孔,才能触动谢黎的内心,让她伸出援手。

片刻,他睁开眼睛,看向前方。

有了。

他知道答案了。

·

距离谢黎来到洛杉矶,已经过去了三个月。

这鬼地方的治安,跟屿城有的一拼,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谢黎现在白天在中餐馆当保安,下班以后,还得去收拾一下附近的小混混——真不是职业病,而是不收拾就没法睡觉,枪声跟放鞭炮似的,能一直响到第二天早上。

十点钟,下班时间到。

谢黎穿上外套,准备回家。

这时,老板叫住了她:“谢,等下。”

虽然这是一家中餐馆,老板却是一位年轻英俊的白人小伙子,身材高大而挺拔,T恤下肌肉轮廓明显,隐约可见结实而分明的腹肌。

谢黎回头:“怎么了?”

老板挠挠头,腼腆地笑了笑:“我做了点草莓饺子,你带回去吃吧。”

谢黎:“……不了吧。”

“为什么,今天不是冬至吗?”

就是因为冬至才不能吃这玩意儿啊!

谢黎严肃道:“我对饺子皮过敏。”

“这样啊,”作为啃蛋白条都得仔细审查配料表的白人,老板理解地点点头,紧接着抛下另一枚重磅炸-弹,“那巧克力米饭呢?”

谢黎:“…………”

她担心再拒绝下去,食谱会继续变异,直到变成某种不可名状之物,连忙收下老板递来的纸盒:

“哦,太棒了,我最爱吃巧克力和米饭了,谢谢你,老板,你真是个好人!”

说完,谢黎脚底抹油直接溜了,生怕老板再塞给她两个鸡蛋灌饼——不是她不爱吃鸡蛋灌饼,而是这家中餐馆的鸡蛋灌饼,里面除了鸡蛋,还有芝士和菠萝。

既然如此,谢黎麻木地想,为什么不直接做成披萨呢?

她这么想的时候,完全没有想过,披萨里其实也没有菠萝。

谢黎把巧克力米饭扔到副驾驶,坐上车,系上安全带,发动引擎,朝家里驶去。

她开车的习惯很好,不超速,不闯红灯,也不会分神听音乐看手机,认真留意每个路口。

但今天不知怎么,快要到家门口时,她突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下意识一踩油门。

下一刻,只听一声沉闷而剧烈的撞击声——“嘭!”

等她回过神时,已经晚了。

她好像撞到了一个人。

操!

谢黎心中一惊,本能地重重踩下刹车。

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尖利锐响,停车以后,她打开双闪,立刻下车查看。

昏暗的光线下,勉强可以看清地上躺着一个年轻男人。

他头发已经被鲜血浸透,身上伤痕累累,除了车祸造成的伤口,还有数不清的新伤旧伤。

尤其是他的面庞,简直触目惊心——仿佛被某种锋利的利器贯穿,伤口从额头延伸至下颚,皮开肉绽,暴露出鲜红肿-胀的血肉组织。

根据现场情况推断,他应该是正在被什么人追杀,好不容易摆脱了对方,却迎头撞上她的车。

谢黎嘴角微抽。

只能说,这人够倒霉的。

她开车从不分神,今天莫名眼花了一下,就让他赶上了。

谢黎叹了一口气,就算不是她撞的,她也不会见死不救,更何况这人伤势重成这样,有她一半的责任。

唯一的棘手之处在于,洛杉矶的医疗体系跟屿城一样拉胯——诊所一半都是黑诊所,另一半则要么收费奇高,要么需要排队,排队时间动辄半年起步。

她只能把这个年轻男人带回家,死马当活马医了。

想到这里,谢黎弯下腰,试图把他抱起来。

她受过专业训练,知道怎么正确地搬运伤者。

就在这时,年轻男人突然睁开眼睛,直勾勾地看向她,一把扣住她的手腕。

他的眼眶被鲜血浸透,眼睛红得恐怖,看向她的神色却异常专注,几乎到了痴迷的地步,仿佛不是出了车祸,而是终于美梦成真。

谢黎被他看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救救我,”他盯着她,死死抓着她的手,在她耳边剧喘道,“我没有家人,没有朋友……你不救我,我就死了……”

不知是否她的错觉,她像是又回到三个月前,负三层实验室,修濒死之际用脸颊摩-挲她的脸庞,动作充满了某种古怪的依恋之情。这个年轻男人……莫名也有点那种感觉。

可能因为求生欲前所未有的强烈,他几乎是一边剧喘,一边本能地靠近她,不住地往她的怀里钻,呼吸滚烫而混乱,喷洒在她的颈窝里。

那一刻,谢黎真的头皮发麻,不由自主一个激灵,差点把他推到大马路上。

“……什么鬼。”

她暗骂一声,完全是凭着过硬的自控力,强忍住颈间的麻意,深吸一口气,把他搬到了平放下来的副驾驶座上。

一路上,年轻男人像是怕她半路丢下他,一直睁着鲜红的眼,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谢黎其实并不介意年轻男人看她,她毕竟是肇事者,他厌恶或警惕她都是人之常情。

问题就出在这里。

他对她没有任何反感之情。

相反,他的眼中充满了直白而露-骨的依恋之情,如果不是伤势过重无法动弹,谢黎怀疑他说不定会黏在她的身上。

好怪。

即使是最离谱的日本剧情,也没有这么写的吧,撞伤一个人以后,对方反而迷恋上了自己?

应该只是怕她丢下他。

谢黎迟疑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