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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淮俞一点也不着急,仿佛没听见谢惟的话,趴在枕头上没动。

傅闻会开车过来,他坐在车里等一会儿又冻不着他,他俩可是骑电车的,过去的太早还得吹西北风。

这话顾淮俞没明说,因为不符合他的人设。

他这么舔狗、缺爱的人,怎么可以让哥哥等着他呢?他就是吹成肉干也得是他无怨无悔地等傅闻。

顾淮俞磨蹭着从床上起来,慢吞吞地整理衣服,慢吞吞地穿鞋。

谢惟全程没有催,哪怕顾淮俞系鞋带用了两分钟。

好不容易等顾淮俞磨蹭够了,才跟着谢惟离开了小屋。

郊外的月色清朗,夜风寒冷。

经过废品站的院子时,顾淮俞的视线不受控制地瞄向西南角那口地窖,脚步自动放慢。

走在前面的谢惟似有察觉地转过头,顾淮俞侧着脸,从他这个角度看,顾淮俞眼睫显得格外长。

“还想过去看?”

谢惟突然出声,吓得顾淮俞回过头,他喉咙吞咽了一下,望着谢惟不说话。

顾淮俞没有多想去看,只是有些好奇。

像是看出他内心的想法,谢惟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朝地窖走去。

顾淮俞想叫他,又怕吵醒了屋里的人,只能立在原地巴巴望着已经走下台阶的谢惟。

走到一半时,谢惟在台阶上重重踩了一脚,举着手机往地窖里照了一圈,然后回身去叫顾淮俞。

谢惟说,“下来吧,老鼠都躲角落了。”

那还是有呀。

顾淮俞心里发毛,但耐不住过分强的好奇,把心一横,快步走了过去。

谢惟在前打头阵,顾淮俞缩着脑袋跟在他身后,小心翼翼地往台阶下走。

地窖就是普通的地窖,阴冷潮湿,还有一股发霉腐败的难闻气味。

里面零散着垃圾,墙角堆着长条状的东西,上面盖着防尘布,看不出那是什么东西。

顾淮俞走下来的时候踩到一根什么东西,发出咔嚓的断裂声,吓得他险些跳到谢惟身上。

顾淮俞忙将手机移过去,光一照,原来是一截树枝。

他走神的工夫,谢惟已经走进到地窖深处,顾淮俞举着手电筒将光打在他身上,想跟过去,又实在不敢,怕墙角窝着的老鼠咬他。

顾淮俞喉口发紧,压低声音问,“你干什么去?”

谢惟头也不回地说,“给你摸摸墙,看有没有暗门。”

顾淮俞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谢惟说的“暗门”是什么,他怔怔地看着谢惟,“你不是说你没看过《楚门的世界》?”

谢惟敲着面前的墙,说话时伴着笃笃声,“你睡觉的时候我看的。”

顾淮俞震惊,“我睡了一百多分钟,近两个小时!”

那晚上回去他还睡得着吗?

谢惟停下来,回头去看顾淮俞,那双眼睛波澜不惊,“我刷的是两分钟带你看完一部电影,小帅小美,哦,还有一个大壮。”

顾淮俞:……

《楚门的世界》是一部103分钟的电影,男主人公叫楚门,某天他发现自己周围充斥着谎言,父母、妻子、朋友、包括一起工作的同事都是假的。

为了寻找这个世界的真相,他独自一人坐上船到海上漂流。

在经历了一场暴风雨后,他的船撞到一面蓝天一样的墙,那是世界的尽头,也是楚门逃离这个虚假世界的门。

楚门打开了那扇门,走进了真实的世界。

顾淮俞有时候觉得自己就是另一个楚门,他生活在一个专门为他制造的虚假世界。

他像楚门一样觉醒了,却没有像楚门那样找到那扇通向自由、通向真实的大门,他清醒地被困在这里,必须按作者安排的走完这一生。

谢惟敲完一面墙,挪动脚步要去敲另一面时,不小心踢到了什么。

那东西叮铃啷当地滚了几下,惊到了藏在角落里的“毛茸茸”。

顾淮俞只见一个黑影快速闪过,钻进了罩着防尘布的那堆杂物里,虽然他没看清楚那是什么东西,但经验告诉他那是老鼠。

顾淮俞头皮瞬间麻了,鸡皮疙瘩爬满两条手臂,他想也不想转身就跑。

跑出去没两步,又折回来,拽上谢惟朝台阶狂奔。

直到跑到地面,顾淮俞还没从惊惧中回神,一路跑出了院子,跑到喘不上气才慢慢停下来。

顾淮俞真的吓坏了,他小时候在这个世界被渣爹关过小黑屋,在小黑屋里差点被老鼠咬到。

停到有光亮的地方,那股毛骨悚然感才一点点消退,顾淮俞喘匀了那口气,忍不住问谢惟,“你家没有吧?”

看着顾淮俞惊慌的脸,谢惟摇头,“没有。”

顾淮俞放松下来,嘴角又慢慢提了上去,莫名笑了起来,像是在笑他们刚才傻气的行为。

谢惟没有说话,只是面容沉静地看着他。

顾淮俞忽然扭过头,暴露在灯光下的脸是明媚的、欢快的,不见阴霾与低落,那双亮晶晶的眼睛染着笑意。

算了。

顾淮俞心说,没有那扇门就没有吧。

他一向想得开,现在已经很少有什么事可以让他纠结很久。

楚门身边的每个人都在骗他,他没有楚门那么凄惨,至少罗菲菲、沈嘉阳、钟翠翠他们是真实。

还有谢惟。

不管他说什么荒谬的话,做什么荒谬的事,谢惟的反应都很平静,还会带他来地窖真的去摸墙。

顾淮俞仰着脸看向谢惟,“你不要看什么小帅小美大壮了,这是对经典电影的不尊重,要看就看原片。”

谢惟掀唇,“没时间。”

顾淮俞:“时间是海绵里的水,挤一挤总会有的。”

谢惟:“挤不出来。”

顾淮俞撇撇嘴,“你个干海绵!”

谢惟不为所动,“该走了,湿海绵。”

-

谢惟骑着车载顾淮俞去了南城门的尖塔。

果然还是来早了,顾淮俞找了一个背风的地方,心里期盼着傅闻赶紧来。

唯一庆幸的不是一个人枯等,谢惟留下来陪他。

七八分钟后,一辆奔驰大G行驶过来,硕大的车灯打下两道强光,顾淮俞的手机跟着响了起来。

他掐断来电,走向那辆奔驰大G,跟里面的人招手,“哥,我在这里。”

傅闻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走了下来。

他身上穿了一件黑色的大衣,里面是件浅色毛绒衫,寒风中,身姿如松如柏。

傅闻的视线从顾淮俞身上扫过,逗留了两秒后滑向他身后的青年,对方立在稍远的地方,五官隐匿在黑暗中,模糊不清。

顾淮俞早上出门时穿的不是身上这套,衣服质感很廉价,但裹在身上却很暖和。

暖和到顾淮俞把领子立起来,将下巴藏在里面,头上戴着兜帽,只露出一双眼睛,跟一点鼻尖。

傅闻走近才闻到衣服上的皂香,很清淡,带了一点橘子味。

虽然他没用过这种皂,但能猜到价格,不会太高,可能就一两块钱,却能用很久。

物美价廉,就像顾淮俞一样。

但那是过去的顾淮俞,现在他是傅家的小少爷,不是什么穷小子都能沾惹的。

傅闻抬手抚平了顾淮俞被风吹翘的头发,“走吧。”

他语气温和,但那双不曾垂下的眼眸却藏着锋芒,只是掩饰得很好。

顾淮俞点点头,乖乖跟着傅闻走了,临上车前他挥手跟谢惟说再见。

傅闻看了一眼顾淮俞。

顾淮俞挥动手臂的幅度很大,眉跟眼都带着笑,笑起来有种不谙世事的天真,好像真是富贵窝里养出来的矜贵小少爷。

黑暗里的青年并没有太大的反应,静默地立在原地注视着顾淮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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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暖气十足的车厢,顾淮俞才摘下兜帽,往下拉了拉衣链,露出白皙的脖颈。

傅闻启动车子,状似不经意地问,“谁的衣服?”

顾淮俞知无不言,“我同事的,早上穿得太薄,他就给我找了一件厚的。”

傅闻开着车不露声色,“今天天气是有些冷,你们没有坐车?”

顾淮俞摇摇头,“没有,他骑了电车。”

傅闻的打探很有技巧,聊着天就把自己想知道的套出来了。

顾淮俞并非毫无所觉,只是他不在乎,反正他跟谢惟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直到傅闻很敏锐地问他为什么鞋上这么多泥,顾淮俞才觉得这人很难缠,且控制欲强。

傅闻现在未必喜欢他,但已经把他归为自己的“领土范畴”,嗅到不对劲的地方,就会有所行动。

顾淮俞半真半假地说,“他家附近的小路有些没打成马路,不小心沾到鞋上了。”

傅闻:“他住的地方很偏远?”

顾淮俞:“是有点远,但也还好。”

从这番话里,傅闻很明显感知到,顾淮俞还要跟这个住很远的同事继续交往下去。

至于是哪种交往,傅闻目前还不确定。

但无论是哪一种,都不是傅闻想看到的,以顾淮俞现在的身份没必要把时间浪费在这样的人身上。

他没直接阻拦顾淮俞跟谢惟见面,反问体贴地说,“下次再去他家玩儿,让司机送你过去,天这么冷,路又远,要是生病了妈该心疼了。”

顾淮俞像是被说服似的,“确实远,而且以后还要上补习课,没有时间再玩儿了。”

傅闻很满意他这番话。

但很快又听顾淮俞说,“不过好在我们可以一块上课。”

傅闻眉梢微扬,“你说的那两个跟你一块上课的同事也有他?”

“有。”顾淮俞望向傅闻,像是察觉到他的态度似的,露出忐忑,“怎么了,哥?”

傅闻温和地笑笑,“没事,我随便问问。”

顾淮俞放松下来,过了一会儿给小谢同学发好人卡,“他人很好的。”

傅闻笑容淡了一些,“是吗?”

这句‘是吗’并非否认,而是一种附和,能让顾淮俞顺着话继续历数谢惟的好。

顾淮俞如他所愿,开启夸夸模式,哪怕一点点小事都要夸一下,像个很会自我脑补的恋爱脑。

顾淮俞猜,傅闻心里肯定在鄙夷,觉得他眼光很差,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能轻而易举把他骗到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