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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希望你和他离婚。◎

眼前一片漆黑,身后是陌生人的体温和呼吸。

有那么两秒钟,莉齐的头脑一片空白,眼睛直直地望着黑丝缎透出来的微光,过了好一会儿,思绪才渐渐回笼。

意识到身后的人对她做了什么,她立刻想要摆脱钳制,脸涨得绯红:“你——”

但很快,她的理智就勒住了后面的咒骂——冷静,不过是被蒙住了眼睛,他并没有对她做什么出格的事。她要冷静,不能激怒他。

莉齐深吸一口气,转过头,努力想要看清那个人的模样。

然而,透过朦胧的黑丝缎,她只能看到一个高大而模糊的身影,因为过于高大,几乎使人感到压抑。

他似乎是骑马而来,身上散发出烈性烟草、坚硬皮革和纯血公马的气味,没有系领带,衬衫衣领微微敞开,露出结实有力的胸肌。

她第一次近距离接触这样高大强壮的陌生男人,心跳得飞快,耳根也泛起了红晕。

这时,他掠了她一眼,似乎意识到她能透过黑丝缎打量他,扣着她的手腕,走进了凉亭的阴影里。

眼前彻底陷入了黑暗。

莉齐攥紧拳头,指甲重重地掐进掌心。她差点就把手掌掐破了,脸上却露出一对甜美迷人的酒窝:

“幽灵先生,这些天是你在帮我吗?”

那人一动不动,滚烫的手掌始终扣在她的手腕上,半晌,他才低沉而缓慢地说道:“……幽灵先生?”

“是的,幽灵先生。你一直像幽灵一样保护我,不是吗?”她一面甜甜地说,一面拼命回忆自己是否听过这个声音。

结果是没有。尽管他语速很慢,乍一听文质彬彬,却没有任何一个国家的口音,她完全无从分析他的来历。

“你说是就是吧,德·夏洛莱太太。”他平静地说,说到最后两个字,语气变得有些古怪,毫无礼貌可言,充满了讽刺和轻慢。

莉齐没注意到这一点,她正忙着揣摩他的呼吸节奏,试图分析出他在想什么——他的呼吸一开始粗重而急促,犹如一匹焦躁不安的公马,现在却平缓了下来——这要是能分析出他在想什么就有鬼了!

要是眼睛上没有黑丝缎就好了,她苦恼地想,不然她一定能抓住他的马脚,然后予以精准一击。

对了,他刚管她叫什么来着?

莉齐眼珠一转,假惺惺地说:“唔——你帮了我那么多,我都不知道怎么感谢你,叫我莉齐就好,不必那么生疏。”

他没有说话。

她又硬着头皮讲了几句俏皮话,试图勾起他的谈兴,他却始终一语不发,如同一个冷漠而不礼貌的观众,自始至终都以嘲讽的姿态观看她的独角戏,哪怕她自认为演技不错,演得无懈可击,在他毫无所动的视线下,也渐渐左支右绌起来。

莉齐真想掏出枪,抵着他的胸口,逼他开口回应她。

她在心里恶狠狠地咒骂他,脸上的笑靥却越发纯良无欺:“好吧,就算你不想跟我说话,按照社交礼仪,也该亲亲我的手吧?”

说着,她像小鸟似的靠了过去,抬起那只被他扣住的手,露出期待的表情。

这招总算有了点儿作用。

他反握住她的手,垂下头,却没有直接吻上去,而是留了一纸相隔的距离,呼吸均匀地打在她的手背上。

不像亲吻,更像是嗅闻,掠食动物用嗅闻追踪自己的猎物,她胡思乱想着。

可即使他的呼吸十分平静,仍然是活人的呼吸,落在她的皮肤上时,滚烫而黏湿,比轻浮的接吻还要让人起栗。

莉齐的脸颊一下子烧了起来,忍了又忍,才没有猛地把手抽走。

她歪着脑袋,小女孩撒娇似的,把手掌翻过来,送到他的面前:“掌心呢,是不是也该亲一下?”

他却毫无征兆地松开了她的手。

莉齐很失望,这可不是个好兆头。他要是对她不感兴趣,她想跟他做交易的计划就泡汤了。

她烦闷极了,真想开门见山地说——天哪,别装哑巴了,想要什么就说出来吧,只要你能找到我的父亲,你要什么,我都愿意给你。

然而,凡是玩过牌的人都知道,不到山穷水尽的那一刻,决不能提前亮出底牌,那样会输得倾家荡产。

莉齐心急如焚,面上却丝毫不显。正在这时,隔壁第二支华尔兹开始了。

她急中生智,朝他行了一个屈膝礼,仰头说道:“你什么都不说,也不愿意吻我的手……陪我跳支舞总行吧,”她落寞地垂下头,半真半假地说,“我好久都没有跳舞了,没人愿意和我跳舞,他们都不喜欢我。”

他似乎在打量她。

尽管看不到他的眼睛,但她能感到他那冷静、沉着的目光,正像锋利的小刀一样在她的脸上缓缓移动。

他在评判她的话语有几分真有几分假。

几秒种后,她腰上一紧。

他搂住了她。

他的手指似乎很长,即使她从来没有束过腰,一只手也能覆盖住她大半腰身。

他们沉默地跳起华尔兹来,随着舞曲倾斜、摇摆、旋回。

他一看就很少跳舞,步伐显得莽撞而笨拙,可他的学习速度快得吓人——上一秒钟,他还有些跟不上节奏,下一秒钟,他就反客为主,抢夺了舞步的主导权。

他与她过去所有舞伴都很不相同,尽管西装革履,却毫无文雅之气,一举一动潜藏着一股强势而危险的力量。

她一手扣着他的手,另一手攀着他的肩,感受着他的肩部肌肉随着进退时而绷紧,时而放松,心里一阵莫名的慌乱,就像是握住了一把刚开过火的枪。

不过,即使他们如此亲密,气氛却仍然一片沉默。

唉,怎么摊上了一个哑巴。

她仰起头,想要观察他的表情。

然而,仅凭黑丝缎透出的那一线微光,她根本无法看清他的神色,只能感到他那冷漠的目光还在她的脸上移动——他还在评判她的真心与假意。

“好吧,哑巴先生,”莉齐低下头,有些气馁地说,“虽然你一句话也不愿意和我说,显得我像个小丑,但还是要感谢你,感谢你为我做的那些事。来到巴黎后,我真的孤独得要命,再加上父亲又——哦,不说那些伤心事了,总而言之,谢谢你,你是个大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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