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错(重生前) (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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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云点头道了声是。
纪萧已经死了,死在前天,一个难得的太阳天,与他一同命赴黄泉的,是那个在东宫作威作福引万人非议的幕僚。
陈鸾阖着眼眸便没有再说话了。
这两人的死在她心底泛不起一丝涟漪,只是唇寒齿亡这个道理,古来如此,她自个的结局,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天一点点暗下来,淡淡的青黛色汇聚在一处,接着才是铺天盖地浓得化不开的幽深暗黑,雪仍在下,于是黑中便还透着些银光。
竹扫帚上也积了一层雪,巧云拿去角落里敲落,回来时正好瞧见一个面生的小宫女,手里头捧着一个酒壶。
“姑娘,这是皇上命奴婢送来的温酒,请姑娘尝尝。”那小宫女行了一个半礼,也不多说什么,将手中的酒壶放下便走出了小院子。
巧云深深皱眉,总觉得这小宫女长得面熟,可又想不起在哪见过。
陈鸾为自己倒了一碗,澄亮的酒液醇香温热,她盯着瞧了一会,什么也没说,连着喝了几口,呛得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又辛又辣。
那酒的后劲有些大,陈鸾很快就觉得脑子有些发热,但被夜路上的冷风一吹,便又清醒了个彻底。
纪焕还在处理政务,陈鸾便被引到偏殿之中,静等了片刻,她觉着有些热,也觉出些许紧张来,便打开窗子瞧着外头的雪景出神。
直到门外成串脚步声传来,陈鸾才恍惚回神,青葱般的指甲嵌入嫩肉里,生疼生疼,迫使自己面色如常地朝着为首的人行了个礼。
男人仍是一身清凌凌的黑色,与昔日不同的是黑色缎面上盘旋着的活龙活现的祥龙,凌厉,威严,高高在上。
偏殿里的香炉里熏着松香,碾着空气一丝丝一缕缕逸散出来,缠绕在那人身上,也不知是殿中的地龙烧得太旺,还是因为陈鸾眼里骤然而起的一层水汽,她竟一时瞧不清楚那人的面容。
香气催动着体内的热意,陈鸾意识却还清醒着,她甚至可以十分清楚的感觉到凌厉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上,一寸寸的往下挪,若凌迟一般。
仅仅只是一个眼神,就令她僵直了脊背,坐立难安。
好在纪焕的目光并没有在她身上停留许久,他大刀阔斧地坐在黄梨木椅上,手掌下的椅手是一条腾云驾雾的祥龙,神情阴鸷,淡漠肃杀。
死一样的寂静里,她定了定心神,行了个大礼,低声道:“陈鸾谢皇上不杀之恩。”
居高位的男人轻而又轻地嗤笑一声,并没有开口说话,他修长瘦削的手指把玩着手里的玉串,一双眸子不带丁点温度。
陈鸾胸膛处却燃起了一团烈火,莫名的悸动传到四肢百骸,叫她一口气也匀不上来,那热力散得极快来得极猛,只是片刻的功夫,她清韵婵婵的杏眸前便染上了一层薄轻纱。
那酒……
酒有问题!
这种灼热到浑身每一处的感觉一经弥漫便酿成燎原大火,沉闷的气氛里,君王久久不叫起,陈鸾实在受不住,身子一软,滑在冰凉的凳脚下,温热的茶水泼了一地。。
这样的变故出乎所有人意料,纪焕目光一凝,修长的手掌微微地朝外扫了扫,殿中伺候的人便都低着头弓着身退了出去。
纪焕缓步走到陈鸾的跟前,然后蹲下了身子,明黄色的衣角垂到地面上,渗着凛然的光,他深深皱眉,问:“风寒还未好?”
他们明明靠得那样近,可分明又隔着四年的时光,陈鸾忍着眼泪摇头,抬起头又只能看见他一个模糊的坚毅侧脸轮廓。
“送来的酒……热……”她低低呓语,缩成小小的一团,纪焕瞧着她这幅模样,不动声色皱眉,默了片刻后开口,冷声簌簌:“不愿见朕便不见,无需这般。”
她生来酒量浅,几口就醉。
唯一一次见她喝酒,还是四年前庆祝他得了军/功,小小的姑娘脸上酡红,轻轻扯着他的衣袖,醉得不轻,追问他到底喜不喜欢她。
他第一回 将那份喜欢袒露在她面前。
可她醉得彻底,半个字也没听见。
半个月后,金銮殿上,年迈的皇帝笑着昭告百官,将镇国公府嫡女许给太子纪萧做太子正妃,朝臣心思各异,揣度其中含义。
那日风寒戚戚,纪焕回到王府便病了一场,病重时常想着,是否她被逼无奈有着不为人知的种种情非得已。
可陈鸾亲口对他说,纪萧位高权重,稳坐储君之位,嫁给他她心甘情愿得很。
最可笑不过,明明是她先来撩/拨,日日缠着他,最后却能一笑泯然,恍若什么也没发生过,轻轻松松脱身而去。
反倒是他,耿耿于怀了那样久。
旁人说不得,念不得,自己也想不得,触不得。
陈鸾这时除了摇头,已说不出半句话来,身子里的火烧得极旺,她咬着下唇,隐隐猜出了那酒中放的药。
纪焕步步逼近,近到可以清楚瞧到她鼻翼上沁出的一排细密汗珠,十分淡的茉莉味儿一缕缕勾人,他终于伸手抬了美人儿的下巴,对上她那双迷蒙中带着水雾的湿漉漉大眼。
无端端的,男人的眼神更冷几分,许久,他慢条斯理地松开了手,缓缓吐出一个字:“查!”
生在皇家,长于宫廷隐私之中,这种情形他仅是看上一眼,心中就有了判断。
偏殿外依旧是黑黝黝的一片,纪焕居高临下地望着缩成一小团的女人,心底烦躁,他敛眉冷声道:“朕命人去请太医。”
小姑娘却早没了理智可言,细嫩的小手蹭在他干燥的掌心,酥酥麻麻勾人至极。
她细细地哼着难受,又糯又柔,全然不同于这几年里的冷淡意味,叫人心软得一塌糊涂。
便是连生杀予夺的帝王,也愣怔片刻,旋即眼底燃起惊天焰火。
其实有很多话想问她,这些话落在心里积成了灰却曾一度叫他觉着如鲠在喉,可她傻里傻气地冲着他笑,他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小姑娘仍是当年的模样,青涩有余全然不似嫁了人,这会失了神智便开始说起胡话来,海棠色的小袄衬得人越发唇红齿白,笑起来傻气得惹人怜爱。
她歪坐在软垫上吐气如兰,含了水的清眸润着朦胧,什么也不做便是一副韵致极佳的美人醉酒图。
纪焕神色阴鸷,起身几步将人捞起来,她便软软地靠在他身上,温热的脸颊在龙袍上蹭了又蹭,只是那么一瞬间,他便被女人身上独有的山茶香逼得手背隐隐冒出青筋。
而后明知不可为,却仍是选择做了错事。
攻城略地之时,男人高大的身子一顿,僵硬得如同塞北的寒雕,一双狭长剑目中情绪纷杂,最后缓缓沉浸,沁出丝缕难以察觉的笑意来。
小姑娘发髻松散,一只玉簪松松垮垮斜挽,而后滚了几圈掉到地面上,发出脆生生的轻响。
乌发蜿蜒在雪白的肌肤上,白与黑的交织叫人挪不开眼,间或几声低音呢喃,叫这夜都有了几分活色。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到了后半夜,又无端端下了起阵雨,打得小庭院中的枯叶腊梅落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