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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几年前,我媳妇熬不住了,撒手而去。”

他说到伤心处,有些哽咽:

“死了也好,她生前哭瞎了眼睛,看东西都看不清了,她以前一双眼睛长得好,可水灵了,我们戏班,她以前就是台柱子——”

柳春泉想起亡妻,声音小了下去。

赵福生感受到他身上真实的伤心之情,不由意外的看了这个班主一眼。

她与这班主第一次见面,留下的印象是此人油滑。

能在郑河这样一驭鬼者手下混日子,可见这个人是有些能耐的。

但没想到这样一个油滑的人,竟会有这样细腻的感情。

“大人——”

柳春泉前一刻还在忧伤,后一刻一抹脸,露出一丝讨好的笑容:

“不瞒大人,我前些年还找过,实在找不到,最近几年才逐渐死心。”

“希望她过得好吧——”他淡淡的道。

恐怕她很难过得好。

赵福生想起马车上的名册,心中暗道。

“大人怎么会突然提起我这逆女的名字?”

柳春泉沉默半晌,最终仍忍耐不住内心的情绪,问了一声。

他说这话时,心中夹杂着一丝若隐似无的期待。

赵福生这样一个大人物突然提起他的女儿,说不定是得知了柳红红的下落。

女儿跟人‘私奔’,他初时暴怒、恐慌,后来是难过,继而伤心。

妻子死后这种情绪则化为埋怨,他恨这个不懂事的女儿。

但无爱则无恨。

在怨恨之下,他又隐藏不了对女儿的担忧。

哪怕如今红泉戏班逐渐打响了名气,他也过上了远比当年更好的生活,但越是收入丰厚,他则越感觉孤独无比。

尤其是随着他年纪增涨,他越发感到压抑不住的思念。

为了避免被人看出他的情绪,他对这些事避口不提,戏班子有人说起柳红红的名字时,他也愤怒喝斥,时间一长,‘柳红红’在红泉戏班便是个禁忌。

赵福生没有回答柳春泉的话,而是再问他:

“五年前,柳红菇失踪呢?”

柳春泉有些失望,但仍是恭敬答道:

“红菇也是个养不熟的,她恐怕也逃啦。”

他摇了摇头,但眼角余光见赵福生皱起了眉,似是对他的答案不大满意,连忙强打精神道:

“那一天我们在五里州的城中为一个员外郎唱戏,当天唱得好,员外郎也很满意,事后送来了一百两银子,让红菇去他院中坐坐——”

他咬牙切齿:

“这死丫头真的收了钱,跟人去了。”

“去也就算了,后面再也没回来,除了那一百钱,便再也没多给!”说起这桩事,柳春泉也觉得憋屈。

戏班子要养个台柱子出来可不容易,期间花费的心血不少,要请大家教导,花在百灵身上的钱都不止一百两了,结果人就这么没了。

但对方在五里州家大业大,可惹不起,柳春泉吃了这个闷亏:

“自那以后,戏班唱戏都要避开五里州,可不敢过去。”

赵福生若有所思:

“也就是说,两个人都是被接走的。”

她这会儿有些遗憾自己没有拿着鬼臂多翻几页鬼册,不知从鬼册上能不能找出柳红菇的名字。

可惜鬼臂太不中用,一碰鬼册竟然骨头碎裂……

鬼臂对她作用不小,看样子这一趟回了万安县后,要尽早将鬼臂拼凑回要饭鬼的身体上。

她定了定神,又看向柳春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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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你年纪不小了。”

“今年四十有七——”柳春泉连忙回道。

“四十七?”赵福生又皱了下眉头:

“年纪对不上。”

这话什么意思?

郑河与柳春泉两人疑惑不解,相互对望了一眼。

“你听过五六十年前,帝京的鬼案吗?”赵福生问。

啊!郑河的眼里露出一种‘果然如此’的绝望神情。

他就知道赵福生不会平白无故问起‘柳红红’的存在,定是涉及到了鬼案。

郑河实在不明白:好好活着不好吗?

这位万安县的令司怎么一天天的净搞事?

“五六十年前?帝京的鬼案?”

柳春泉脸上露出茫然的神情,他又下意识的转头往郑河看。

赵福生看起来温和好说话,但她讲的话柳春泉听不懂,反倒是这位喜怒无常的郑副令更好相处——毕竟相处时间久了后,柳春泉摸透他脾气,顺着他讨好总不会出差错的。

“不瞒大人说,那会儿我还没出生呢,我、我是常州人,是哪个村的倒不记得,五岁才被卖进戏班——”

他深怕自己的回答让赵福生不满意,胆颤心惊的道:

“我、我没有听过帝京的鬼案。”

“郑河呢?”

出乎意料之外的,赵福生并没有发怒,而是转头看向郑河。

郑河被她一看,头皮发麻。

他先是想本能摇头,但脑袋还没有摆动,便见到了赵福生警告的眼神。

她对自己可不像对柳春泉那么客气,如果他在鬼案一事上胡说八道,赵福生可能会收拾他。

郑河心中一凛。

“帝京可是天下最安全的地方了——”

相对于权贵来说,帝京是天下对鬼祸防护最好的地方,毕竟是天下脚下,一般是不会出鬼案的。

但是五六十年前……

郑河慢慢的想起了一桩至今悬而未决的鬼案,脸色逐渐变白。

“大人是指,当年的砍头鬼案?”

赵福生脸上露出赞许的表情:

“郑副令果然不愧是经验丰富的令司,果然好记性。”

“……”

郑河其实不想想起这些过往,完全是被逼迫的。

他被赵福生一夸,不止没有半点开心,反倒还有些恼火。

他连忙将这丝怒火压了下去。

“这、这跟柳红红失踪案有什么关系?”

“有一点关系的。”赵福生问了半天,此时的话终于点入正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