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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乖乖跟着去了,谈话地点依然是小花园,骆永昌背着手,率先开口:“小詹啊,我还以为你挺老实呢,怎么也跟着恺南骗我啊?”

詹子延咽了口唾沫:“我之前不知情,没想到他是用那种方式让你答应了我们的交往。但我后来知情了,也没告诉您,是我的不对。”

“嗯,你还算坦诚。”骆永昌道,“不像我家那小子,油嘴滑舌的,说什么怕我生气,不得已才用了这条权宜之计,等我慢慢接受了,再和盘托出,我就不会那么生气了。心里算盘响得我都听见了。”

詹子延想笑,努力忍住了。

骆永昌又说:“可我就不懂了,既然你们早就两情相悦,为什么你之前不告诉我?我也不至于对你误会那么大了。”

詹子延轻轻摇头:“原因很复杂,与我的家庭有关,不是三言两语能解释清楚的,今晚外头冷,为免您着凉,改日再对您细说吧。但有句话我不得不说,骆校,您不是对我误会大,而是对恺南误会大。”

骆永昌一愣,似乎明白了什么,没有吭声,用眼神示意他继续。

于是詹子延便说了下去:“我想您通过这阵子的观察,应该已经看出来了,恺南他并没有您想象中那么轻浮。”

“您对他有刻板印象,我能理解,他的确不符合世俗眼中‘好孩子’的形象。爱玩游戏,时常翘课,总是不听父母老师的劝导……如果我出生在一个普通家庭,或许也会被父母教导,不要和这样的孩子一起玩耍,会被‘带坏’,何况是您家这样的书香门第。”

“但我恰好生长在一个比较反常的环境,所以我最清楚,按部就班上学的小孩未必是好小孩,被同学排挤孤立的小孩也未必是坏小孩。”

“我想您也清楚这点,但落到自己最关心的孩子身上,就未必看得那么清楚了。有个词不是叫‘关心则乱’吗?您越想让恺南走安稳平坦的路,就越忽略了他本人的意愿,隔阂由此加深,刻板印象也由此加固。”

詹子延笑了笑:“您问我为什么之前不告诉您,确实有我自己的原因,但我觉得,即便我说了,您的态度依然不会变。因为您当时劝我放弃的理由,条条都是对恺南的刻板印象,如果这种印象不改变,我想,您永远也不会赞同我们在一起的。现在态度有所松懈,其实是因为,您对恺南的印象在变化。”

骆永昌听后,若有所思地沉默了,良久后叹气:“道理我明白,只是接受起来还有点困难,你让我再想想,再观察你们一阵子,行不?”

詹子延也没指望自己几句话就能彻底扭转他的想法,点头道:“您是恺南的父亲,我绝对尊重您的想法。”

骆永昌神色动容:“哎……先前误会你了,给你道个歉,你要是真能与他长长久久,我……也不会拦着你们。”

他接着自嘲一笑:“毕竟我也拦不住那臭小子了。”

詹子延眼眸亮起,明白这句话的分量有多重,也郑重地回:“谢谢您的包容。”

骆永昌摆手:“不谈了,外头太冷了。你还说只说一句呢,结果也说了老半天。赶紧进去吧,冻坏了我不要紧,冻坏了你,那小子又要对付我了。”

詹子延连忙道歉,随他一块儿回到屋前。

骆恺南等候已久,瞧见他俩,先细看了詹子延的脸色,确定没有受委屈后,才说:“爸,妈,天气冷,你们早点回去吧。”

詹前锦抱着南南,捏着爪子挥动:“南南来,说拜拜!”

南南很配合地“喵”了声。

一家三弟完全心连心,倒显得他们才是外人。

骆永昌冷哼:“我们马上走,不打扰你们家过年。南南你们就留着吧,家里剩下的猫粮记得来拿。”

詹子延微笑:“骆校,猫粮我们就不拿了,以后出去旅游,就把南南寄养在您家,可以吗?”

骆永昌咳了两声:“也行吧。”

余莉翻了个白眼,懒得拆穿他,问骆恺南:“你过年和詹老师过没问题,那你开学后还去詹老师那儿听课吗?”

詹子延歪过头,也好奇这个问题的答复。

尽管骆恺南先前说想来听课,但“熏陶”了一学期,骆恺南也没爱上哲学这门课。如今财务自由,不用看老爹脸色,能不去自然是不去的好,多出的时间花在维护开发游戏上,更值当。

理性上是这么说,但感性上……他永远不会嫌见面次数太多的。

骆恺南当场没给出明确答复,詹子延也没急着让他作出决定。

直到元宵,他们都没再提起这事儿。

十多天的假期,也没完全闲着,先是律师来汇报,起诉状和证据材料已经递交给法院了,不出意外,七日内就能立案,后续的流程用不着他们操心,毕竟是虞老板的法务团队,这种家务事小官司,绝对是稳操胜券的。

詹前锦得知后心情特别好,仿佛已经挣脱牢笼成了一只自由的小鸟,连带着对骆恺南也另眼相待了几分,跟在骆恺南屁股后边喊“恺南哥哥”的次数越来越多,甚至有超过亲哥的趋势。

不过无论他喊多少声,骆恺南搭理他的次数也没有变多。

放假期间玩家数量激增,工作量暴涨,哪儿还有时间应付小屁孩儿?

骆恺南打发他去和吴迪、乔怀清开团打游戏,自己一头扎进温柔乡,抱怨道:“累死了,让我抱会儿。”

詹子延见他如此疲惫,更加打消了让他下学期继续旁听的念头。

开学当天的早晨,闹钟准时响起。

詹子延立刻按掉,听见身后的骆恺南低哼了声,就没了动静。

他轻手轻脚地从两条环抱的胳膊中抽身而出,去楼下的盥洗室洗漱完,给猫房里的南南添了粮,然后提上公文包,独自骑车去了学校。

新房子离晋大更近,没必要开车,还是骑车方便。

原先那辆大二八年前就卖了,换了辆轻便省力的新款自行车,完全不用使劲踩,脚一蹬就嗖地滑行出去。

詹子延锁了车,习惯性地去往食堂,先给詹前锦带了一个葱油饼和一杯豆浆,然后买了一盒煎饺。

思考数秒后,又给自己添了一碗皮蛋瘦肉粥。

在办公室快速解决了早餐,临近第一堂课的时候,詹前锦从宿舍楼那儿匆匆赶来了,两只眼睛半睁不睁的,就知道还没睡饱。

“昨晚没睡好吗?”詹子延问,“是不是大房子住惯了,不习惯住宿舍了?要不你就回来住吧。”

詹前锦困困顿顿的,态度倒是很坚定:“不行,家里诱惑太多了,有南南……还有恺南哥哥的高配电脑……我会忍不住玩的,还是宿舍清净,适合学习。我下半年一定要考上高中,不能玩物丧志!”

詹子延见他如此坚决,便由他去了。这学期住宿生不多,詹前锦依旧一个人住一间,条件并不差。

而且骆恺南给他找了全科家教,每天都有一对一辅导,每周汇报学习情况,不用担心孩子不自律,把功课落下了。

詹前锦坐下开始吃早餐,詹子延整理了上课用的材料,便往教学楼走。

立春刚过,空气仍是冷嗖嗖的,原地站会儿就能冻成冰雕,他裹紧了羊绒外套,进教室吹上暖气了才敢解开衣扣。

新学期第一天,养精蓄锐后的学生们各个精神饱满,几乎没有人迟到。

朱宵依然是班上最嘴贫的,问候了一声“詹老师好”,就趴在讲台边上,八卦地问:“詹老师,骆助教这学期还来吗?”

詹子延尚未开口,其他学生就插嘴了:“怎么可能啊,人家现在是大名人,哪儿有时间来听课啊。”

詹子延诧异:“为什么喊他名人?”

说话的学生语气弱了些:“他做的新游太火了,寒假里好多人玩呢,采访视频也特别出圈……啊,不过詹老师,我可没玩,我一直在认真学习!”

朱宵马上拆台:“得了吧你,后台能看见好友的游玩时长,你都玩了一百多个小时了,和我差不多……啊不是,詹老师,我也没怎么玩,您别误会,您让我们看的书单我都已经看完了,我学得可努力了……”

朱宵越补救越觉得自己的说辞不高明,肯定被识破了,要挨训了。

然而詹子延只是浅淡地笑了笑,如新雪初融。

“学习要紧,不过……适当的娱乐也是必要的,Mirage是款好游戏,我想放松的时候,也会玩。”

朱宵呆滞半晌:“……啊?”

“好了,该上课了。”詹教授敛容正色,下发阅读材料,“本堂课我们探讨自由意志,每人拿两份材料,一份是Frankfurt的Freedom of the Will and the Concept of a Person,另一份是Kane的Free Will: Ancient Dispute, New Themes。叶颖慧,帮我发一下。”

“好的。”叶颖慧接过材料,逐一分发,发完之后返回讲台,说,“詹老师,多出一份。”

詹子延微愣:“我按照人数打印的啊,怎么会多?是不是漏发了?”

叶颖慧小声提醒:“骆助教没来,詹老师。”

詹子延这才反应过来。

也说不上难受,没那么矫情,就是一时难以适应,怔了几秒才消化了骆恺南不会再来听课的现实,伸手去接最后一份没发出去的材料:“行,那你放这儿——”

“给我。”

装订好的一沓纸页在半空中被一只大手劫走。

手的主人急奔而来,喘气不止:“你怎么早上不叫我?害我差点迟到。”

叶颖慧小脸一红,默默退下。

其他学生刚注意到这位突然闯入的老熟人,朱宵高兴地喊:“骆哥!你居然还来听课!”

骆恺南喘匀了,淡淡嗯了声,经过仍在呆愣的詹子延时,低声说了句:“你的男学生太多了,詹老师,我不放心。”

詹子延哭笑不得。

这不是他们恋爱后第一回上课,但如今骆恺南大小也算是校内名人,原本早已看惯了他的学生们又开始对他好奇了,整节课盯着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