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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咚”的一声重击,不仅把卢泓打成了植物人,从锤子把传来的震荡,那种感觉也永远地留在了阮时秋的脑海里。

那是她第一次听到,锤子敲击头骨的声音。

她手一松,锤子就落在一边,她整个人都傻了。

这后面的事,即便不用阮时秋讲,顾瑶和徐烁也能猜的七七八八。

阮时秋向顾瑶求救。

顾瑶赶来了,看到了现场,了解了事发经过,必然也经历了震惊,愤怒,痛恨的阶段,但当这些无用的情绪落下时,该如何解决眼前棘手的难题才是唯一的重点。

年仅十六岁,对人性底线和利益社会毫不了解的阮时秋,自然没有顾瑶想的深远,她还困扰在一天之内两条人命这件事情上,可是顾瑶却已经看到了“昭阳”和“立坤”的人下一步会怎么做。

一边,是阮正新有个先天不足的私生子的丑闻,而且还是和家里请的阿姨生的,在得知亲儿子先天不足之后,更放他自生自灭。

另一边,是卢泓绑架阮正新的私生子,借此勒索的丑闻,在这个过程里突然犯病,还将筱飞侠虐待致死。

当然,在这次的绑架勒索中,阮时秋也是参与者。

阮时秋非但参与了,还将卢泓打倒在地,头破血流。

两边都有丑闻,两边的家长都不会愿意曝光,更加不可能搬上法庭,他们都是做律师的,江城两大律师事务所,绝对丢不起这个人。

也就是说,这个案子到最后,将会从人命案变为两家事务所的利益交换。

“昭阳”希望“立坤”封口,“立坤”又何尝不希望“昭阳”闭嘴呢?

筱飞侠已经死了,卢泓已经被打成这样了,伤害无法降到最低,那就只能站在现有的基础上即时止损。

孩子们这样了,大人总不能一起陪葬吧,难道要一起抱团完蛋吗?

何况他们还都是玩法律出身的,他们整天都在嚷嚷着要用法律维护社会秩序,结果自己的孩子却知法犯法?

还有,这两家事务所虽然是数一数二,可是排在第三、第四、第五的竞争者也都伸着脖子眼巴巴的看着呢,就是要等他们两家出错,再墙倒众人推,一拥而上,取而代之……

他们两家可还关联着很多大客户啊,听到这种负、面、消息一定都会跑光了。

于是,经过这样一番权衡利弊,两位家长很快就基于对刑法的了解而商量出一套对策——当然,这样的利益交换是需要有牺牲品的,便是阮时秋。

想到这一层的顾瑶,很快就将自己代入到这两家家长的心理上,假设如果她是阮正新,那么他会怎么做呢?

——将筱飞侠的死因掩盖,伪装成心脏病发?

这听上去十分骇人听闻,甚至很扯,可是一个知道儿子有先天性心脏病,拒绝交赎金的父亲,还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出来的?

人性的底线,到底能刷新到什么程度?

或者说,人性这玩意儿到底有没有底线呢?

人们之所以对刑事案件的内情感到震惊,还不是因为被固有的观念束缚住了么,以为人性是有并且应该有底线的。

不然又哪来的刷新呢?

思路梳理到这里,顾瑶握住了自己发凉的手指,她轻声问阮时秋“就是因为我提前料到了阮正新会怎么做,才提议要将筱飞侠的尸体藏起来的?”

阮时秋“嗯”了一声,说“不过你也说了,这样草率地将尸体埋起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大白天下,到时候尸体已经不完整了,不知道还能不能采集到关键证据。你还跟我说,这样埋葬小虾,其实也是给我一个缓冲的时间。如果后面发生的事证实你的猜测是对的,我注定会成为这次利益交换的牺牲品,那么我可能会去坐牢,在此期间,我不防好好想清楚,将来是选择揭穿真相,还是选择给自己的亲人留最后一点颜面。相反,要是最终证实你的猜测是错的,两家家长都不是这么卑劣的人,那么到那个时候,我再告诉他们小虾躺在哪里,也不迟。”

阮时秋讲完所有的故事,哭了很久。

直到顾瑶把她劝进去洗脸。

阮时秋离开客厅后,顾瑶和徐烁也没有耽搁时间,很快展开讨论。

不管案情如何,下一步该怎么做才是关键,他们必须争分夺秒。

顾瑶率先问道“这事你怎么看?”

徐烁的神情无比严肃,几个问题同时在他脑海中浮现,他很快拎出一个,说“小秋自首前只有三个小时的时间,时间那么紧迫,你却能想到后续的大概发展,显然,那时候你就知道‘昭阳’和‘立坤’两拨人是什么属性。”

顾瑶轻轻一怔,自然是料不到徐烁会“跑题”到这里,但是也不可否认,他说的一点都没错,这一点连她自己都忽略掉了。

徐烁这时又道“你有没有觉得,蒲明妍的反应很不对?”

顾瑶想了一下,跟着说“你的意思是,她应该不知道卢泓做了什么事,否则她昨天闹到事务所那种举动,无疑是火上浇油,万一惹急了小秋,把事情都说出来怎么办?”

“嗯,也许,她的前夫为了做到滴水不漏,给她编造了另一个故事版本。毕竟要是让她知道,她的儿子被打成植物人了,这件事还被拿出来做利益交换,她这个当妈的一定不会同意。”

“这也就是为什么,小秋出狱后,蒲明妍一直在外面说,小秋不过就是仗着未成年人保护法才逃过一劫,坐三年牢便宜她了,放她出来根本就是危害社会。”

“最主要的是,小秋刑满释放,可卢泓还躺在医院里。在蒲明妍的眼中,她儿子将来生死未卜,小秋却可以开始新的人生。”

“所以蒲明妍才会在小秋出来之后就处处针对,试图用舆论压死她。”

“但我想,昨天在事务所,蒲明妍被你那几句话一吓,她心里可能也开始起疑了。”

“起疑?那么她第一个要质问,她能质问的就是前夫。”

“呵,那你说,‘立坤’那位会不会跟她说实话呢?”

两人讨论到这里,忽然又一起停住了

四目相交了好一会儿

直到顾瑶又把话锋转到另一边“这后面的几篇文章不仅提到了卢泓绑架小虾的事,还提到尸体在哪里,因为这个,小秋一夜没睡,就是吃不准要不要发出去。”

徐烁轻叹“也许,她是怕一旦把文章发出来,小虾的‘尸体’很快就会被转移走。目前为止,小秋发的这些文章牵扯的还只是名誉侵害,警方是不可能根据这几千字就跑到阮家调查的,除非,有确凿的证据,或是有人报案。”

他语气一顿,又道“当然,这个报案人如果只是普通网友,警方也不会出警,因为这里面也有恶作剧的成分。”

“那么,如果是案件的直接关系人报案呢?”顾瑶忽然问。

徐烁微微一笑“这就另当别论了。一旦挖出小虾的尸体,就是‘证据确凿’,警方一定会对当年的案件重新调查,阮正新这些老混蛋就算花样再多,也不能把手伸的这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