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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子弄死他◎

杨仪的声音并不大,甚至有些低弱。

因为她不想惊动围观的村民,而只是说给十七郎听。

十七郎转头,用一种类似白日见鬼的眼神看向杨仪。

前方两个士兵没听见杨仪说什么,他们只知道这个人在拦阻十七郎。

士兵们面面相觑,然后不约而同用看好戏的眼神望着杨仪。

没有人敢质疑跟拂逆十七郎的话,这个脸白的不像话的病秧子完全不知道自己在招惹谁。

他们在想杨仪的下场,是给十七郎一脚踹下河呢,还是一指头捻死。

其实杨仪话一出口,就后悔了。

怎么敢的?

不该强出头。

但是有时候就是这样,明知道有些事做不得,可还是不得不做,就仿佛干燥的草种子被雨淋湿了必定要拱出一个头儿来,哪怕地面再坚硬,岩石再沉重。

大概是十七郎的眼神太过锐利,杨仪的腿抖了抖。

她仿佛要后退,但还是没动。

这一会儿,十七郎已经走近过来。

他显然没有再问一遍的耐心,而只是扬了扬浓眉的眉,眉形很好看,是英武鲜明的剑眉:“嗯?你刚才说什么?”

那一双剑眉好像无形中当真砍了杨仪一下,让她的气越发短了几分。

此时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有好奇,有猜疑,还有士兵们的幸灾乐祸。

只有豆子急急地跑过来,冲着十七郎呜呜地叫了两声。

看得出豆子很害怕,可它还是拦在了杨仪跟十七郎之间,摆出护主的架势。

十七郎磨牙:“再叫一声,老子弄死它。”

杨仪赶忙俯身摸了摸豆子的头,在十七郎失去耐心之前,她鼓足勇气向十七郎走近半步。

“官爷,”她抬脚把跟过来的豆子往后拨拉回去,清晰地:“那不是一具猴尸,你、咳咳……若是把它烧了,便什么都没了。”

络腮胡底下的嘴咧开了些,露出雪白整齐的牙齿,他本意是嘲笑,可笑的似乎有点灿烂,跟这幅胡子拉碴的样子似乎不太搭。

十七郎笑:“你这话奇怪,难道在场的这些人包括我在内都是瞎子。”

杨仪的声音仍是很轻:“官爷,眼睛所见,未必是真。”

十七郎听了这句,刚要斥责这是谬论,突然沉默。

他眯起眼睛看了看杨仪,又转身看向岩石之上的猴子。

第一个发现猴尸的是蓉塘的村民。

那是名习惯早起散步的老者,来至此处,远远看见岩石上有一物,还以为是哪家孩子顽皮,走近看到是死了的猴子,吓的不轻,正好有人路过,便唤了过来。

那闻讯而至的百姓们本要将猴子拿去埋了,然而看到猴子的死状,一个个却都吓得不敢靠前。

此时十七郎靠近,俯身细看。

猴子是灰褐色的毛儿,不是金丝猴,像是只半大的猿猴,它蜷低着脑袋,几乎把脸埋在胸口。

而在它的胸前,有一个狰狞的伤口,骇人的是,它的右爪正深深地探入了伤口之中。

这姿势看起来就仿佛它要把自己的心掏出来一样。

这般重的伤,岩石上的血却并没有很多,一些河水混合淡淡的血渍,从它身下淌落地上,血色并不很深。

十七郎顺着看向地面到河的方向。

昨日才下过雨,河道边泥地松软,从河边到这岩石上,地上除了凌乱几个脚印外,还有一道明显的挣扎过的痕迹,细碎的“爪印”若隐若现,近看,还能发现泥沙上残留的些许血迹。

既然无人挪动,再加上地上跟岩石上的痕迹,这“猴子”应是从水中挣扎上来,爬到岩石上的。

可是不管怎么看,岩石上的还是一只猿猴。

十七郎回身,却发现杨仪没有跟过来,仍是隔着数步站着。

倒是她的那只黑狗,不知何时已经跟了过来,向着岩石上的猴子闻闻嗅嗅,然后又仰头“嗷”地叫了起来,通常来说,狗的这种叫法,叫做“哭”。

十七郎打量杨仪,杨仪却看着豆子,她的那种眼神,让十七郎想到被雨打过的黑色山茶花。

有士兵牢记十七郎方才“再叫一声就弄死它”的话,善解人意地过来要赶走豆子。

谁知十七郎并不领情,反而喝止住那兵卒,又向着杨仪招了招手:“你说它不是猴子,那它是什么?”

距离河道不远,有一座年岁悠远的龙王庙,庙不大,青砖垒成,被岁月侵袭,砖石多有破损。若是雨下太大,庙内便会淅淅沥沥地漏雨,漏的厉害的时候,连龙王像都要被雨水浸润,亏得早先立庙之人有先见之明,那龙王神像竟是石雕而成,坚固非常,若是寻常泥胎木塑,那可真成了“大水冲了龙王庙”,哪里还能矗立不倒享受香火。

据说有一年,有几个孩童在此嬉戏,其中一个却莫名失了踪,遍寻不着。

从那之后,除了逢年过节有村民们来上供,平日十分清净。

猴尸被放在龙王庙后院的石桌上,底下铺着块儿方才自庙里供桌上扯下来的黄幔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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