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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会疼你,说到做到◎

羁縻州是各族聚居之地, 众族的服色,饮食,尤其是习俗等也自大为不同。

这俇族之中, 男女相处尤其自在,非但毫不讲究什么男女大防, 甚至相反, 民风极为开放。

先前在泸江, 杨仪见识过摆夷族少女的热情开朗, 但摆夷男女之间, 其实还脱不了类似中原汉族的相处方式。

而在俇族,只要女子看上了男人,便可大胆地召他做入幕之宾, 在一对男女正式成亲之前,往往已经都以夫妻之实过了很久了。

俇族的男人多半是中等身量,虽然也有不乏面孔英俊的, 但是却从未见过如薛放这样俊美无俦的少年, 何况他身高腿长, 皎然拔群,且年纪轻轻, 竟已经是巡检司的旅帅, 真真难得。

寨子里的“阿夏”们,已经喜欢的挪不开眼, 见薛放在堂屋里跟长老喝酒, 便纷纷围拢过来, 那一道道目光, 从薛十七郎脚底到头顶, 又从头顶到脚底, 只是看,便觉着心花怒放。

有阿夏们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怎么竟有这么好看的阿朱。要是能召了他,以后生得小若哈指不定多好看。”嘻嘻哈哈,说笑不已。

大家已经喝了两轮酒了,薛放面前五六个空碗给人收拾了去,又重新添满新酒。

忽然一个青年,就是先前跟着长老瞪薛放的那个,他举着一碗酒向着薛放道:“官爷、你是好的人……跟那些巡检司的官儿不一样,他们是坏人,总是来欺负我们。我先前以为你是跟他们一路的,对你很是无礼,我向你赔不是。”

当即痛快地咕嘟咕嘟,喝了半碗。

薛放道:“你说的是巡检司哪些官儿,怎么欺负人的?”

青年刚要回答,旁边的人赶紧拦住他:“不要胡说,小心惹祸。”

薛放听得疑惑,便道:“何必不痛快,有话直说,难不成觉着我会那样小心眼的,回头为难各位?”

青年被他这句激发胸中血气,把旁边拦阻的人推开:“我说的不是别人,就是这永锡城的巡检司旅帅。”

薛放道:“施武?”

青年睁大眼睛:“你认识他?”

薛放冷笑了两声:“我当然知道他。老相识了。”

在座俇族的这些人面面相觑,都不敢再喝下去了。

有两个陪坐的薛放的副手近侍,听了他的话不由彼此一笑,其中一个人便替薛放说道:“这施武施旅帅,虽然跟我们旅帅认得,但却不能算是一条道上的。”

另一位跟着笑道:“旅帅只管说是‘老相识’,却让人误会了,去年在狄将军的寿宴上,旅帅不还跟施旅帅动起手来了么?”

薛放正举着一碗酒,闻言道:“是我动手吗?明明是他犯贱在先。我只后悔当时打的不够狠。”

俇族的众寨民听到这里,恍然大悟,纷纷放松,笑了起来。

那长老点头道:“正所谓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就算同时一条藤上的瓜儿,也未必个个都是好的。”

大家举起杯,又喝了一轮。

薛放跟永锡城的旅帅施武确实是有过过节的,所以这次在永锡镇发消息说找到杨仪之后,永锡本地的巡检司并没有动,反而是周高南带兵从云阳来了。

薛放心里记着此事,只是他并不着急,毕竟这次寻人并非公务,施武不配合也说的过去,只不过姓施的也是个浑身是破绽之人,横竖有跟他算账的那天。

如今听寨民提起施武不妥,薛放便又格外问了几句。

别的人不太敢说,但之前那敬酒道歉的青年喝多了,虽然其他的人百般拦阻,却还是没挡住他。

青年红着眼睛道:“他逼死过我们寨子里的一个阿夏。”

“死人了?”薛放惊讶。

这俇族的民风跟别处不一样,只是其他寨子的人多尊重他们的习俗,并不敢乱来。

不料施武知道了,心中甚喜,觉着大有便宜可为。

起初寨民不知道他的本性,许多人都给他骗了,施武轻而易举地进了寨子里一个阿夏的房间。

从那之后,食髓知味,但凡得闲便来。

那阿夏对他动了情,就开始商议成亲的事情,不料却给施武当面羞辱,说她是人尽可夫的女子,不过玩玩罢了,能陪他玩乐一番已经是造化,竟然还妄想嫁入府门。

那阿夏十分痴情,屡次求他,施武不耐烦,竟残忍地用鞭子将她打的重伤。

阿夏被人救回村寨,当天晚上就跳了崖。

但施武竟如同没事人一样,过了一阵儿又来,竟是还想再找一个新的美人过夜。

只是村寨里的阿夏都知道了他的为人,把门关的紧紧的。

施武闹了一阵,跟村寨里的青壮年也起过两次冲突,却始终不曾再得手了,他扬言说一定会让寨子好看。

薛放原本只以为施武不过作威作福而已,万没想到竟然还能闹出人命。

他打定主意,离开之后一定得向狄将军禀明,让他撤换施武,追究其责。

有这种害群之马,怪不得先前他来的时候,一报说是巡检司的,寨子里的人都冷眼相对。

正要再喝一轮,屠竹匆匆来了,俯身道:“旅帅,少喝点儿,杨先生让我来提醒你,喝多了伤身。”

薛放一愣,抬头看看他,忽地一笑:“行,知道了。”答应了声,看看碗中酒水,略犹豫,仍是一饮而尽。

又连喝了几碗,在座的都有了醉意。薛放才起身离席。

斧头在外,带着豆子跟些孩子玩耍,玩的颇野,总算看见薛放出来,忙抛下孩子们过去扶着他。

往回走,薛放问:“杨易……杨先生在哪个屋?”

斧头笑道:“十七爷,您都喝迷了,还是早点儿回去睡吧……难不成要跟杨先生一个屋?”

“我……”薛放打了个酒嗝,急忙摇头:“不不,不能再犯了……”

斧头疑惑:“犯什么?”

“错!犯错,”薛放闭着眼睛,吐了口气。

斧头闻到浓烈的酒味:“先前竹哥哥特意叮嘱叫您不要多喝,怎么不听呢。”

薛放叹息:“你懂什么,你一个只懂吃吃喝喝的酸木瓜脸混沌孩子。”

斧头平白被批驳:“你怎么也跟那个戚峰学,我又怎么不懂了,我懂的多着呢,您这么说我,我可不带您去找杨先生了。”

薛放道:“算了,不找就不找了,别又……冒犯了他。”

斧头歪头,有点奇怪地看他:“十七爷,这进进出出的可不是您的做派啊。”

“谁进进出出了,”薛放斥责了声:“再敢说这些下作腔调我打你……乏了,扶我回去睡。”

斧头没觉着自己说了什么下作话,只当他醉狠听错了。

于是扶着薛放往旁边的屋子去。

俇族的村寨也是木制吊脚的房子,斧头提醒着:“十七爷慢点儿,小心踩空。”

磕磕绊绊地上了楼,进了房间,薛放四仰八叉地倒下。

楼梯上又响起脚步声,斧头转身,竟见是屠竹跑了进来,手中捧着一碗汤。

斧头笑道:“竹子哥哥,还是你心细。我正想给十七爷找杯水呢。”

屠竹道:“哪里是我心细,是杨先生,见旅帅一直在那里喝,怕他喝大了难受,就叫我去找寨子里的人要了点蜂蜜,调了这碗蜂蜜水,喝了后不会头疼,睡得还安稳。”

斧头吐舌道:“怪道十七爷方才要去杨先生房里,莫不是知道那里有好喝的?”

屠竹问:“那怎么没去呢?我本来也以为会去,可眼睁睁见你们拐了弯,我才赶忙过来的。”

斧头抓抓脑门:“我也不知道,是十七爷说什么……犯错,冒犯之类。这杨先生是个大夫,又不是个教识字的老师,做什么要怕他呢。”

屠竹道:“你果真是个小孩子,这哪里是怕,是旅帅尊重先生呢。”

说着,屠竹上前扶起薛放,伺候他喝了蜂蜜水。

薛放昏昏沉沉,只觉着满口沁甜清香,一口气把一碗水都喝光了。

外头还在敲敲打打,欢歌笑语,斧头趴在栏杆上看了会儿,忍不住跑了下去。

不多时,杨仪缓缓地走上楼来,原来他听屠竹说薛放醉了,到底不放心,便来看一眼。

屋内竹榻上,薛放平躺着,连衣裳都没解,靴子也没脱。

原本斧头是要来帮他宽衣解带的,不料才想先给他把靴子除去,就给他踹了一脚。

嘴里嘟嘟囔囔说什么“不能脱”之类的话。

斧头怕他醉狠了,别真伤着自己可不是好玩儿,所以也并没勉强。

杨仪蹑手蹑脚来到床边,低头看向薛放。

犹豫再三,还是俯身,小心地在他的脉上摁住了,听了一会儿。

果然脉象甚急,还好并无大碍。

杨仪起身,正欲退出去,身后薛放喃喃地叫了声:“杨易?”

她以为他醒了,赶忙回身:“是我惊醒旅帅了……”

还未说完,就见薛放仍是闭着双眼。

杨仪微怔,却见他的唇动了动,竟又喃喃了一句。

她没听真切,原地呆立,终于凑近了几分:“旅帅说什么?”

“杨易,”薛放道:“你怎么不是个阿夏呢。”

杨仪惊呆。

薛放鼻子动了动,仿佛闻到了什么。

然后他的眼皮略向上掀了掀,醉眼迷离。

他的两颊已然桃花一样颜色,喃喃低语:“你是个女人该多好。”

杨仪咕咚咽了一口气。

“是个女人该多好?”她轻笑了声,有点悲凉:“是个女人……才不好呢。”

薛放似乎察觉,试着挺身,可到底又无力倒下。

“怎么不好,胡说,”他含糊不清,慢慢地翻了个身,这一声呵斥倒像是充满了宠溺:“是个女人才好,不用四处奔波,受那些辛苦,你……你的夫君也一定会极疼你。”

每个字都好像是直接从喉头跳出来的,未免含糊不清楚,但是每句话杨仪都听明白了。

杨仪倒退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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