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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雀在后,狼人之杀◎

小狱卒带着斧头, 悄悄避开人出了牢房。

斧头向着小狱卒道了谢,又托他多看着薛放,自己一路狂奔报信去了。

而就在斧头跑出笏山巡检司衙门之后, 有两道人影自巡检司大门闪了出来。

田溪桥目送斧头小小身影消失在长街上,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今晚上大家都忙得很啊。”

他旁边的是笏山巡检司旅帅潘四涟, 潘旅帅道:“田通判故意放这小毛孩子进去探望薛旅帅, 不知何意?”

原来田溪桥先前虽走了, 却叫人加倍留意监牢的情形, 小狱卒被打而越勇, 偷偷带斧头进内,也不过是他故意叫人放水。

实则一切竟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田溪桥道:“何意,当然是捉大鱼了。”

“谁是大鱼?”

田通判看看天色:“潘旅帅不必着忙, 待会儿你自然就能见着。”

他一招手,身后又有几人走了出来,除了先前跟着他的那些春城衙门的副手之外, 其中一人, 竟正是永锡巡检司的罗队正, 并先前那壮胆向戚峰谏言的老参军。

斧头如一阵风似的赶去戚峰下榻的驿馆。

从白天审讯后,戚峰先骂田溪桥, 把所能想到的最难听的话骂了一遍, 仍无法解气。

跟他的副手道:“旅帅,先别骂了, 快想法子要紧, 这田通判是冲着薛旅帅人头来的……偏偏薛旅帅又当堂认了, 今日看田通判那架势, 若非尸首没带来, 怕是立刻就要判决, 那时再想改就难了。旅帅怕是斗不过他……要不要催一催隋旅帅那边?”

戚峰摇头:“笏山就在津口对面一河之隔,隋子云早该知道,他能来早来了!”

“人虽不能来,可是……隋旅帅既然消息灵通,难道法子也不肯给您出一个?这一河之隔来往又非很难。”

戚峰直了直眼睛,忽然愤怒:“听说狄小玉一直都在津口,哼,我看他是等不及要当狄将军的女婿,这会儿怕是不敢插这个手,免得坏了他的好事。”

正说着,外有人来报,说外头有个人自称是泸江来的,要见戚旅帅。

戚峰本不想在这时候见外人,可听说泸江来的,有点担心佩佩会如何,便叫传进来。

不多时那人进门,二十左右年纪,着一袭寻常青衣,上前行礼,含笑道:“旅帅还认得我?先前我在咱们泸江巡检司的门房上,今日经过这里听说旅帅在此,特来磕头。”

戚峰定睛细看:“你是……”望着那人面孔,突然道:“哦,是你啊。”摆摆手示意身边的人退下。

身边的人都退了出去,戚峰站起来:“姜云,你怎么忽然跑来了?是不是隋嬷嬷叫你来的?”

原来这人哪里是什么泸江的,而是隋子云身边近身的姜侍卫,他见屋内无人,才说道:“我们旅帅知道此处的事,可惜不能亲来,所以叫我来给旅帅带两句话。”

戚峰正想取经,可听隋子云不能来,便哼道:“有什么东西拴着他的腿?他为什么不能来,刀架脖子上了他倒坐得住!”

姜侍卫忙陪笑:“戚旅帅,你且听我说完再撒脾气不迟。”

戚峰满脸不悦:“我倒要听听他特意叫人来,有什么了不得的话。”

姜侍卫靠前,在戚峰耳畔低语了两句话,道:“我们旅帅说了,只要您按照这两句行事,薛旅帅必定无恙。”

戚峰瞪着他:“我……”正要表达自己的不懂,忽然是斧头从外窜了进来:“疯子,快!救命吧!”

戚峰猛地跳起来:“怎么了?是旅帅……”

斧头上气不接下气地,就把自己跟小狱卒偷偷潜入牢房的事告诉了他:“十七爷说了,叫你快去监军所,不管怎样都要把杨先生一根头发丝也不掉地救出来!”

戚峰目瞪口呆:“这怎么说?姓杨的不是好好地在温监军那当贵客享福的么?他又不是给关在牢里……”

“你别问!”斧头跺脚:“横竖这是十七爷吩咐的,他说的真真的,只要你能把杨先生好好地救出来护他无事,十七爷自然无事。要不然……”

斧头想到薛放被关在牢房的情形,说不下去了,小嘴努了努,一下子放声大哭起来:“要不然十七爷就没命了!”

戚峰原本也以为薛放又不知操什么心了,待看斧头如此,才忙道:“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我去还不行吗?真是……他们难道用的是一条命,怎么这个有事,那个也有事,离了谁竟活不了?我真……”

他嘴里说着,又去摸下巴颏:“说救人,该怎么救,总不能白眉赤眼地冲进监军所把人抢出来?我今儿也去过一次,那温监军简直就像是个浑身涂了香油的黄鼠狼,滑不溜手,见都不肯见我……正儿八经地要人自然也不成了……”

姜侍卫在旁听到这里,有些惊心:“戚旅帅,您可得记着我们旅帅方才跟你说过的话,千万别……节外生枝才好。”

戚峰早把那两句话扔到九霄云外了,听他提才想起:“啊……可你说怎么办?十七把话说的这样死,你叫我不管吗?隋子云要真担心这儿的事,叫他自己来,说两句没头没脑的,我怎么知道他不是哄我?”

原来方才姜云说的是“按兵不动,绝处逢生”这两句,戚峰本来是要听得,可惜斧头来的更加及时。

姜云目瞪口呆:“戚旅帅……”

“你别出声,”戚峰揉着额头,似乎想从自己浆糊一团的脑袋里挤出一两个不太高明的主意:“让我想想到底该怎么办最好。”

夜渐渐深了。

戚峰换了一身黑色夜行衣,挑了几个轻功出众的侍卫。

姜云只觉大事不妙,但他方才几次拦阻,戚峰哪里会听他的话,除非隋子云亲身在此。

“你起开,别耽误我正经事,”戚峰被他嘀咕的烦了,“就算隋嬷嬷现在在这里也没用,他跟十七之间,我也只听十七的。何况是你?”

姜侍卫觉着受到了无情的伤害:“戚旅帅……”

戚峰缓了缓:“行了,你不过也是传消息给我,听不听毕竟在我,就算有个什么,也不怪你。”

他安慰了姜云一句,便又对斧头道:“你留在这儿等着,别四处乱跑。”

笏山跟津口相隔虽近,但跟津口不同。笏山相对安稳,跟对面繁忙杂乱川流不息的津口相比,笏山安稳的像是被许多血管围绕的一颗小心脏。

自从温英谋坐镇后,近十年没发生过什么事关人命的案子官司等。

潘四涟的巡检司,晚上虽也分更次值夜,但年年的安稳也让众人心生懈怠,只走马观花一趟了事。

加上戚峰众人行动迅速而隐秘,直到他们摸到监军所,找到适合翻墙之处,始终都无人察觉。

戚峰觉着到目前为止,实在顺利的出奇。

只是这监军所虽不算很大,但也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一时不太清楚到哪里去寻杨仪。

幸亏今晚他的运气仿佛格外的好,有几个监军所的仆从正经过,一边走一边说话,竟道:“那位杨先生就是给狄将军治过病的,所以先生格外厚待……”

“真是人不可貌相,看着病病弱弱清清秀秀的,竟是个神医呢!”

“之前里头的拿了他开的药单,去药局里叫人制药,把那些多年的老大夫都惊动了,纷纷问是谁开的单子,且说若肯留下单子,情愿把那些药材啊什么的都白送呢。你说他可能不能耐?”

“天神!怪不得先生如得了宝贝一样。”

“可惜他不会留在咱们这儿,据说明儿就要往春城去了。”

“明儿?我刚才听说有个什么钦差之类的……去找他了,倒不知又是为了何事。”

说到这里,其中一人侧耳听听:“你听,是狗叫,咱们院里没养狗,自然是那杨先生的了……怎么叫的这么急呢?”

戚峰暗喜:“好豆子!是不是知道我来了,所以赶着叫我去呢!”他只顾高兴能找到杨仪了,竟没在意什么“钦差”。

犬吠声就像是大海之中的灯光,引着他们迅速到了一处院落。

一墙之隔狗叫声更大,戚峰开始不安,他毕竟也是豆子的半个主人,听出豆子这么叫,应该是出了事。

戚峰心想:“十七的嘴该不会这么准吧。我的杨先生,你可千万好好的,不然我没法儿交差。”

正要冲进院门,就听有人道:“管你是谁,快给我让开!”

另一个声音道:“你最好退下,不要逼我动手。”

戚峰听出前一个正是屠竹,当下想也不想,也不怕身形暴露,刷地就闪了进去!

屋檐下,屠竹跟灵枢两个,正彼此对峙。

他们旁边房门紧闭,豆子的叫声从内传出来,可声音越来越小。

戚峰人还没到跟前先喝问:“怎么了!杨先生呢!”

屠竹见了他,如见救星,忙道:“在里头……那个俞大人不知何时来的,也不知对先生怎么了,他不叫我进去……”

灵枢见戚峰来的极猛,闪身将他挡住:“请留步!”

戚峰喝道:“滚!”

灵枢手中的刀出鞘,戚峰却不跟他对招,直接挥拳直奔他面门,戚峰竟是毫不在乎这一拳过去,自己的手臂也势必会被灵枢的刀锋所伤。

灵枢见他这不要命的架势,反而不敢轻易伤他,只忙后退。

正要变招再挡,就听到里头俞星臣道:“杨仪,杨仪!”

两个人的脸色都变了,戚峰尤甚,他跟着吼了声:“杨易?”一脚把门踹开。

两扇门刷地大敞开,夜风奔涌而入,吹得俞星臣的白衫烈烈舞动,折上巾的黑纱飘带也随之飞起。

他正倾身的姿态。

而在俞星臣身前,杨仪跌坐地上。

她歪着身子,一只手指着俞星臣,鲜血从颤抖的手指上淋淋漓漓滴落,她仿佛在说什么,可惜戚峰听不清,但这已经足够了。

“姓俞的!”戚峰大吼了声:“你干了什么!”

就在戚峰扑向俞星臣的瞬间,灵枢及时过来挡住他。

与此同时,杨仪低头,竟又呕出了一口鲜血。

正在戚峰目眦欲裂之时,院门外呼啦啦,竟进来一大堆的人,中间的几位,温英谋,田溪桥,潘四涟,以及春城来的数位和永锡的罗队正跟那名老参军等。

“杨先生杨先生!”温英谋一叠声叫着,他跑的最快,道袍鼓足了风地冲进门口:“杨先生怎么了!”

田溪桥跟其他几位不敢落后,紧随到门口。

正见杨仪俯身呕血,俞星臣脸色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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