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喃喃,他突然脸色大变,好像极痛苦的样子,竟举手向着自己头上乱抓乱打。

杨仪先前插在他头上的针被他一转乱拍打,有的直接打入穴道,有的生生被拍断。

薛放正欲阻止,杨仪道:“不用了,他的时辰到了。”

之前王六哥醒来的时候,百会穴上的那一针才针入了一点,此刻被他大力拍入,那百会可是头上要穴,这样进去,必死无疑。

果然,王六哥抽搐了两下,身体摇摇欲坠,终于向后倒了下去。

而就在他倒下之后,他却并没有立刻咽气。

薛放上前:“你为何要杀解语姑娘。”

王六哥皱眉,额头上残存的那根针跟着晃动,他似乎想看看是谁在跟自己说话,可惜他看不到了。

“头……很疼,救……”

这是王六所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他咽了气,身体也随之松懈下来,不再似先前一样绷紧。

屋内几人都没有开口。

杨仪想不通,为什么会是这样的情形,本来按照预计,王六哥会醒来,神智正常交代一切。

谁知竟是这样恍若疯癫之态,可他原先明明并不疯也不癫。

门口的两个大夫,跟老关小梅等,因为之前听见动静,也都聚拢,见状十分不解。

俞星臣望着杨仪。

杨仪知道他在怀疑自己,不幸的是,她自己也在回想,是不是施针的时候哪里错了,或者自己的诊断不对。

薛放回头:“有没有吓着?”

杨仪对上他的目光,难掩愧疚:“我……我没做成。”

薛放眉头一皱:“什么没做成,难道这疯子没醒?还是他没交代话?”

杨仪低下头。

毕竟是从羁縻州养成的默契,薛放笑道:“看你这样儿,又开始胡思乱想了吧,早跟你说过,这种畜生这么死太便宜他了。”

说完之后,薛放看向那两个主簿:“该记的记清楚,不该记的别瞎画。反正这是个死案子,这囚攮的能交代一句是一句,不交代也是一样。”

他又扫了俞星臣一眼,转身刚要去拉杨仪的手,又醒悟,只把双手团在一起:“咱们出去吧。”

杨仪同他走到外间。

将出门口的时候她回头看向榻上的死尸。

“这是个什么样的人?”

薛放道:“是码头上扛麻布袋的,不知怎么就发了疯跑去嫖姑娘,还……”他冒出了那个字,又觉着不该,看看杨仪,她面色如常并无怪罪的意思。

薛放松了口气:“据说平时人还老实,但谁也说不准,也许他原本就是那鬼怪似的人,平时装老实,只是一朝现形而已。”

杨仪回想王六哥临死的那句话。

“他死前说的可是个‘救’?还是别的。”

薛放也听见是个“救”,但也未必,毕竟说不通。

这疯子干出那伤天害理惨无人道的恶行,难不成还叫人救他?

此时,有士兵把仵作找了来,见了薛放,忙止步先让他们过去。

杨仪一看,又想起来:“他头上的银针……”

薛放道:“不必管了,反正也都不能用了。”

杨仪心中模模糊糊掠过一个念头,只是还没来得及细想,之前等待他的那个士兵跑来:“参将,您的药。”

“蠢东西,你给我送房里就是了,还特意等到这会儿。”薛放举手接过那个小布袋,匪夷所思,那士兵吐了吐舌,跑了。

杨仪疑惑,又担心:“什么药?你……哪里不舒服?”

薛放道:“我也不知道,我好好地没有不舒服……”说了这句,有点触动心事,便清清嗓子:“是屠竹给我的,也没跟我说治什么。”

“我看看。”杨仪伸手。

薛放把药囊给她,杨仪打开,拿出一颗,闻了闻,眉头皱起。

薛放问道:“怎么了?什么药?”

杨仪咽了口唾沫,又再仔细闻了一遍看了看:“呃……没什么。”

薛放狐疑:“你这神色摆明是有什么,却不告诉我!”

两人走到一处院子,才止步,就见豆子在前,屠竹拉着斧头跑了来。

斧头的两只眼睛瞪得跟猫似的:“你、你你!”他指着杨仪,恨不得跳到墙头上去向世人宣告:“你真把我坑骗惨了。”

还好此处没有别人,杨仪笑道:“小斧头,你比先前长高了不少,也长俊了些。”

“是吧?我最近也觉着高了……”斧头转怒为喜,顺着说了这句突然又反应过来:“等等,你少跟我打岔,你还没说你为什么骗我们!你竟然是个女……”

斧头还没叫嚷完,薛放喝道:“够了,说一句两句的就行了,再敢多说打你的嘴。”

虽然没被打,斧头的嘴还是撅了起来:“我……我也没说她,我只是没想到先生还活得好好的,感情你们都知道,就瞒着我一个人。”

斧头说着说着,想到昔日因为“杨易之死”各种难过的情形,伤心委屈,眼泪一涌而出。

杨仪赶忙扶着他:“别哭了斧头,我不是故意瞒你们的,只是……之前是不得已的。是我不好。”

斧头被她柔声抚慰,泪越发流的汹涌,他张手将杨仪一把抱住:“先生,我真想你呀!”眼泪鼻涕,都抹在杨仪身上去了。

薛放在旁盯着斧头,又气恼,又羡慕。这臭孩子竟说抱就抱,最可气的是,杨仪居然还并不推开他,甚至在摸他的头。

如果可以,他想把斧头扒拉开,取而代之。

气恼跟羡慕交织,最后也成了小小地委屈。十七郎耷拉了头,沉默。

屠竹却发现了他手上的药:“十七爷您怎么还拿着这个?呃……吃了没有?”

薛放正气不打一处来,闻声便在他脑门上弹了一记:“什么都不告诉我就叫我吃,必定有毒,你先给我吃一个试试!”

他拿出一颗递给屠竹:“吃!”

屠竹愁眉苦脸,看看杨仪:“先生……不不,仪姑娘,帮我说句话。”

杨仪有点做贼心虚,把头转开,假装无事。

薛放看出来了:“你们……你叫她帮你说什么?”

屠竹见杨仪不肯“帮忙”,只得主动承认:“这原本就是……当初在俇族寨子的时候,先生给开的方子。我只不过用起来罢了。”

杨仪连连咳嗽。

薛放听见“俇族”,完全迷糊:“嗯?我怎么不知道?”

屠竹看看杨仪,又小声道:“本是瞒着您的,我本来也以为用不上了,只是最近您又那样。”

薛放完全迷惑:“什么样?”

“就是……梦里……那个。”屠竹吞吞吐吐。

薛放本来“问心无愧”,疑惑而无辜地盯着屠竹,但看着屠竹欲言又止的样子,他的眼睛也逐渐瞪大:“你……”

“你”什么虽没有说出来,十七郎的脸颊却是如火如荼地红了。

他的目光游弋,转到杨仪身上,又跟碰见火似的转到另一边:“你……”

从不可言说的事情,不能回忆的梦境,竟给屠竹这个小子,猝不及防地揭穿。

还是当着她的面。

薛放只觉着无地自容,生无可恋。

屠竹见势不妙,讨好似的把药囊接过,对斧头使了个眼色。

也不容斧头反抗,拉着他先跑了。

一阵熏风吹过。

小院里一棵杏树簌簌发抖,翠叶玲珑,随风摇动,枝叶间有小小如翡翠般的果子点缀。

薛放看了眼杨仪,见她没动,他退后一步,在石桌旁坐了。

“你……你给他开的药方?”

杨仪硬着头皮道:“是。”

“你知道是治什么的。”

“屠竹跟我提过,我才对症下药……”

“行,你能,知道你很‘对症’了,”薛放抬手在石桌上轻轻一敲,又举手揉着额头:“老子的脸都没了!人也都给你们扒光了!”

杨仪本还有点窘,听他这样悻悻愤愤的,又觉好笑。

少不得拿出点大夫的气质:“这没什么,旅帅这个年纪,算是正常的,屠竹只是过于担心你……”

“我觉着不正常。”薛放打断她。

杨仪望着他:“嗯?”

四目相对,她的眼睛在阳光下,清澈如明溪。

“我确实做了……春/梦,还不止一次,从在羁縻州的时候,到回到京内!”薛放咬牙切齿。

不知哪里来了一股勇气,也许还有些解不开的惶惑跟憋了数日的难堪,一起发作。

“这、这也不算不正常。”太阳晒着脸,杨仪轻轻地挠了一下。

薛放道:“我梦见的人不正常。”

杨仪张了张口:“啊?”

“奇怪吗,从羁縻州到京内,我梦见的始终是那一个人,着魔似的,”他盯着杨仪,孤注一掷的:“你可想知道我梦见的是谁?”

在羁縻州倒也罢了,朦朦胧胧,雾里看花。

可这几天,仿佛一切有了细节,变本加厉。

明明答应了不再冒犯她,但如同逆反,摁的越紧,弹的越高。

在他的梦里,他放肆的无法无天,而且比羁縻州所梦见的有过之无不及。

知道她病了,薛放急忙前去探望,可看着榻上昏睡中的杨仪,他鬼使神差地想到自己梦境中种种亵渎,哪里有脸相见,几乎有鞭子敲着他的头,叫他快滚。

本来想压下去,屠竹一袋子斩梦丹,活活把他卖了。

作者有话说:

斩梦丹虽迟但到

丹丹:活活,没想到小丹我在这儿等着叭

狠狠摸一把可爱的宝子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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