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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舍命相陪,黑化在即◎

这一天, 巡检司内不少人看见了令人惊奇的一幕。

无法无天的薛十七郎扛布袋般、将向来端正的俞巡检扛在肩上,大步流星地送到了内厅。

而就在俞星臣病倒昏厥之后,宫内所派的人也正到了巡检司。

来者亦是宫中内侍, 负责监督审讯。

冯雨岩听说俞星臣急病晕倒,知道以薛放的性子, 未必愿意应付这些人, 恐怕又天雷勾动地火, 不可收拾, 就紧急叫了“爱将”葛静来跟这些人周旋。

薛放则叫人去请大夫, 他摸到了俞星臣发烫的额头,有点幸灾乐祸:“谁叫传口信给你不传给我,想必你是没这个福气听……这不是现世报, 就病倒了?”

又道:“太医嘛,请起来未免麻烦,就随便去找个大夫给你看看也就罢了。又不是之前那些伤重的、疑难的症状。还省钱。”

灵枢在旁听得目瞪口呆, 方才俞星臣晕倒之时, 灵枢措手不及慌了神, 幸亏薛放因为要听“口信”凑了过来,好歹及时扶住了。

只是, 本以为薛十七郎好歹把人抱回来也就罢了, 竟直接扛麻布袋似的在肩头……灵枢暗暗后悔,当时为什么自己没有把俞星臣抢过来呢。

又听薛放在这里不怀好意地, 灵枢忍不住道:“十七爷, 我们大人好歹也是矜贵之身, 你可别请些什么不知道哪里来的庸医, 治坏了他可不是好玩的。”

“矜贵?他有多矜贵, 他是大姑娘么?”薛放嗤了声:“要不你亲自去请, 一个大男人,说晕倒就晕倒,以为自己是病西施呢?”

十七郎嘀咕着,心里一想,杨仪的身体就算是差的了,但在他印象里,杨仪还真不常出现晕厥的症状,这俞三爷,简直连个女孩儿都不如。

幸亏外头说宫内来了人,不然薛放还要在这儿念叨。

灵枢真怕俞星臣醒来,不小心听到他那些话,再给气厥过去。

前厅,向来八面玲珑的葛副队,有点焦头烂额。

他居然应付不了这群宫内来的太监。

本来葛静在巡检司算是个长袖善舞的人物了,今日却手段失灵。

宫内来人,为首的是一名姓江的太监,江公公不如魏公公那样白胖体面,生得有点儿斯文像,只不过是一张冷脸,很不好说话。

他无视葛静那能打动人心的笑意,冷脸无情,只要见俞星臣跟薛放。

听葛静说俞星臣突然病倒,他没表现出丝毫的关怀跟担忧之意,皱眉的表情反而像是不耐烦。

“那就只能见薛不约了。”语声淡淡地,江太监盯着葛副队:“他不会也病倒了吧。”

葛静正要回答,门外有人道:“怎么大白天的就咒人?这是谁啊,这么乌鸦嘴。”

江太监身后的众公公脸色立变,有人上前一步,却给江太监举手拦住。

转头看向门外,正见到一个身材颀长的少年走了进来,容貌之俊美,气质之风流,活脱脱画上跳出来的人物。

虽然因为薛放出言不逊,众太监先入为主地流露出敌视的眼神,但当看见他出现之时,众人却又不约而同为之震动。

江太监瞥了眼薛放,他倒还面不改色:“来者就是薛参将?”

薛放搓搓手,笑道:“就是我。您是?”

江太监斜睨他道:“我是宫内正明殿统管太监,姓江,正六品,你是几品?”

“失敬失敬,”薛放笑,拱手行礼:“说出来怪丢人的,我是这巡检司里最低的一级了,实在不上数。”

江太监哼了声:“你刚才在外头说什么?”

“您别见怪,”薛放笑吟吟地说道:“我说我自个儿是乌鸦嘴。跟您不相干。”

江太监盯了他片刻:“算你还识相。”

薛放道:“多谢夸赞,官大一级压死人嘛,这都是应当的。”

葛静在旁暗暗地擦了擦汗,他在看到江太监有意为难的时候,还以为薛放必定要窜起来,没想到这小子居然还很圆滑。

可是……他怎么突然改了性了?

江太监见薛放如此,脸色稍霁:“我今次前来,是奉旨督促巡检司侦办特使行刺之案件,不知如今有何进展?”

薛放道:“正在调昨日事发时候在场的众人前来问话,只是……其中涉及禁军,还有宫中内侍,想必不会那么容易。”

江太监皱眉:“你说的这些人,我都知道,倘若你想问,回头我帮你通融,自然给你送来。”

薛放笑道:“好痛快的公公,先行谢过。”

江太监见他言语伶俐,笑容可掬,便微微一笑:“不过都是为了早点查明真相,皇上可惦记着这件事呢。”说到这里,又特意道:“我听魏公公说,皇上对你可是寄予厚望……你可千万别演砸了。”

薛放道:“我一个人也唱不起来戏,自然也得多靠公公帮衬。”

江太监扬了扬眉,正经又看了他一会儿。

早在江太监来之前,就已经听说过有关薛放的许多传闻,无非是他桀骜不驯,难以对付之类。

之前在宫内南衙,王太监被他扔到了炭火盆中,半边脸几乎全毁了,还缺了一半的头发……那副尊容,大白天看着都如鬼怪,宫内是再待不下去了。

然而动手的薛放竟然无事。

江太监在来之前就被叮嘱过许多次,要小心警惕这位小侯爷。

所以方才薛放还未见人,先放狂言,江太监以为又要硬碰硬了,做足了准备,谁知竟然如此。

江太监望着薛放,笑了:“你看着,不像是传说中那样狂诞不羁……”

薛放愈发正经:“公公说哪里话,这巡检司内都知道,我可是个最和善不过的人了,是不是,葛副队?”

葛静觉着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可能是这辈子最离谱的谎言:“这是自然。”

江太监嗤地笑了声,显然他也不信:“说正经事吧,那隋子云被带到巡检司,可问过他什么?”

薛放道:“说起这个来,我正后悔呢。”

“你后悔什么?”

“昨儿把他带回来,路上就晕厥过去,回来之后好一番抢救,光是处置身上的伤口,就耗了一个多时辰,又弄药给他灌下去……直到半夜才醒,人却还犯糊涂。太医又叮嘱过得小心盯着,弄得不好伤情恶化,他就完了,您说这个情形,还怎么问?万一人死在巡检司里,我们岂不是又要担干系?少不得先叫他恢复恢复。”

江太监道:“薛参将,你可别在这里跟我花马吊嘴的,我知道你跟隋子云在南边曾是上下级,手足同僚关系自然不同,你想维护他也是人之常情……”

薛放不等他说完便忙道:“不不不,您可千万别这么说,岂不是连我都不干净了?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现在他可是刺驾的嫌疑之人,这可是天大的罪名,谁敢往上沾?除非他能够洗脱嫌疑,不然,我跟他便是一刀两断的关系,兵贼势不两立嘛,您知道的。”

江太监讶异地盯着他:“是吗?”

“是啊。”薛放无辜地回看。

江太监皱了皱眉,终于道:“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审讯?”

薛放道:“他那个情形,只能先把这最凶险的两天过一过。不过在这之前,我可以先问涉案之人,也是一样的,毕竟倘若有人招认、或者查明不妥,他也是逃不了的。”

江太监觉着有理:“嗯……不错。”

葛静极其纳闷,怎么自己刚才都摁不住的人,居然给薛放这应答之间给摁下了。

中午时候,薛放命老关跟小梅两个,去到外头准备些新鲜吃食,并且特意交代,要弄两坛子好酒。

这日,宫内的这批内侍们,都给薛放灌倒在巡检司的后衙厅内,直到日影西沉,才总算醒了酒。

江太监离开之前,盯着薛放,似恼似笑:“好小子,有你的。”

薛放扬首笑道:“明儿还来么?今儿没喝痛快,改天再继续如何?”

江太监唇角一扬,哼道:“别耍些小聪明,应付了今儿,该办的事你还是得办,还得办好了,办的合人心意,记得我这句话吧。”

送了江太监一行,葛静拉着薛放:“你……你这小子深藏不露啊,你是怎么拿捏了这江公公的?”

薛放道:“这有什么难的,这种人我见多了,狄闻那里那一伙人,多得是……”

十七郎毕竟从小跟在狄闻身旁,将军府那些文武官员们,形形色色,他什么没见过。

他是个最聪明通透的心性,怎样的人什么脾气如何对付,他心里都有数,只是分一个他愿不愿意伺候罢了。

昨儿他在宫内伤了王太监,很清楚今日这些公公们前来必定是要找茬,若真硬碰起来,他倒是无所谓,可他还得护着隋子云。

还好这江太监一看就不是王太监那种阴损可恨的,而且薛放从他的脸色,眼神,看出他是好酒之人。

想这些公公们平日在宫内,能偷空喝上一杯酒就已经算是不错了,今日出了宫……却是个机会,所以他特意叫老关小梅找了两坛好酒。

果真,江太监虽然冷脸,一看到酒,眼神便亮了几分,三杯酒下肚,冷脸成了热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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