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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献身之后,夫妻之情◎

俞星臣没理会薛放, 要是可以,他愿意在十七郎耳畔痛打惊堂木板子。

这一刻,他几乎忘了屏风后内厅处, 还有一堆人旁听着。

眯起眼睛盯着钱三娘,俞星臣道:“刁妇, 本官话已至此, 你竟还是冥顽不灵!你是不肯招认了?那本官只能请太医来给你诊脉, 推断你几时有孕……另外, 你以为黄友兴只跟一个酒友说过‘醉’话么?他说的……可远远不止这些。”

肉眼可见的, 钱三娘呼吸都急促起来。

俞星臣冷哼了声:“不然,你以为本官怎会知道你们曾经因为不孕而求医?你自己也说了,醉汉醉了后, 什么话都能说出来……你以为那些话就不实,难道忘了有一句话叫做‘酒后吐真言’!”

薛放有点佩服他,他能够从那些厚厚的文书里精准地找出有用的线索, 这也是一种大本事。

钱三娘闭上双眼, 两只手不知不觉中把裙子攥的死紧。

俞星臣道:“本官看来, 这醉汉嘴里的话,可比你的话可信多了。你还不如实招认, 你腹中骨血, 到底是黄友兴的,还是你勾结之奸/夫的, 是不是因为黄友兴发现了你红杏出墙, 珠胎暗结, 想要做点什么……你便恼羞成怒, 将他杀害!”

钱三娘原本还跪着, 这会儿不知是体力不支, 还是心神恍惚,微微瘫坐在地。

俞星臣倒是担心她的胎有事,便叫一个差役去寻个稳婆来,上前查看。

稳婆听了听她的胎,觉着无恙,才又先退下。

堂内,钱三娘手撑着地,耷拉着头,另一只手扶在肚子上。

俞星臣并没有催促,他知道这女人是在做决定。

果然,过了片刻,钱三娘道:“大人,杀人者死,我自然也是难逃死罪了,是不是。”

俞星臣道:“律法如此。”

钱三娘问道:“那这孩子……将会怎么样?”

俞星臣道:“那就看他是谁的骨血,若是黄家的,或许还可以交给他们抚养,若不是……”

钱三娘抬头。

俞星臣淡淡道:“多半会送到保婴堂去。”

钱三娘嗤地笑了声。忽然说道:“这怎么也比弄死他要好吧。”

俞星臣微微皱眉,薛放道:“谁要弄死他?”

钱三娘道:“还有谁……”

俞星臣问:“你的丈夫、黄友兴?”

钱三娘叹了口气。

薛放不敢苟同:“这要真的是个孽种,你丈夫想要把它除了倒也不是什么不近情理的,你因为这个才把他杀了?”

他料定钱三娘怀的是那蒙面凶手的种子,如果是那种穷凶极恶之徒,为何还要叫他有骨血留世?

钱三娘抬头看向薛放:“原来官爷也是这么想。”

薛放道:“说句不中听的,是个男人都会这么想。”

“倒也未必吧。”俞星臣在旁开口。

薛放震惊:“俞巡检有不同看法?”

俞星臣道:“不管如何,未出世的孩童有什么过错?就算钱三娘杀人当死,律法还要因她有孕而网开一面,可见罪不及婴孩。”

钱三娘听了这句,含泪一笑:“多谢俞大人。”

“本官不过是据实而言,”俞星臣面色温和,道:“方才你问你死后,孩子当归何处,本官已经告诉了你。那么你也该把实情告诉本官了吧。”

钱三娘摸了摸肚子:“这孩子,确实不是黄友兴的。但也不是奸/夫的。我自从嫁入黄家,从来操持内外,恪守妇道,并没有什么奸/夫。”

俞星臣道:“说下去。”

“此事极为离奇,”钱三娘低笑道:“只怕我就算是说了,官爷也未必会相信。”

“你只管说,信不信,我们自有判断。”

钱三娘闭上双眼,脸上屈辱跟愤怒的表情交相闪烁,她回想过往:“那是在四个月之前。”

那天也是晚上,钱三娘听见响动惊醒。

室内黑暗,她只瞧见两个人影扭打在一起,其中一人正是黄友兴,但他不敌对方,很快被人制服。

钱三娘刚要起身,一把菜刀就架在了黄友兴的脖子上,那人低吼:“不想死就老实点!”

黄友兴见大势已去,吓得发抖:“别、别动刀子,有什么好汉只管说……”

钱三娘惊慌失措,跟着说道:“钱我们也有,只管拿去。”

这会儿,另一个人影从墙边走了出来,接过前面那蒙面人的刀,依旧贴着黄友兴的脖子。

之前打斗的那人却走到炕沿边上。

接下来的一番话,跟方家娘子的讲述大同小异。

不同的,是钱三娘跟黄友兴两个人面对此事的态度。

钱三娘起初当然是不肯,可是菜刀在黄友兴脖颈上一沉,他的心就凉了,忙道:“好汉,可以商量,不要乱来。”

蒙面人则望着钱三娘狞笑:“你要当寡妇?还是要你们夫妻都无事?就看你的一句话了。”

钱三娘惊恐地望着黄友兴,只顾摇头,哀求:“我们给钱行不行?你们要多少都给。”

“少废话。”蒙面人不耐烦。

黄友兴当然也不乐意把自己的娘子送给别的男人糟蹋,但要不乐意,那送的就是他自己的命。

他只能咬牙说道:“三娘!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好歹别先送了我的性命!”

钱三娘叫道:“丈夫、我……我不行!”

黄友兴感觉那刀在脖颈上越来越紧,便望着三娘,含泪道:“娘子,咱们恩爱一场,我当然也不愿意你干这种事……可是事情有轻重缓急,如今你这样做,是为救我的性命,我自然是感激你!咱们夫妻只要还活着,以后自然仍旧恩爱,我、我对天发誓绝不会亏待你!你就是我的救命恩人了!”

钱三娘不肯答应,也是因为觉着若是被玷污了身子,以后就不能做人了,也是一死。

如今大不了跟黄友兴同死,也算是全了夫妻之意。

可听黄友兴如此恳切的相求,钱三娘心中动摇,如果能好好地活,谁愿意死?

加上黄友兴又不住口的许诺,她最终还是选择了答应。

薛放听了这话,撇嘴。

这黄友兴比方炜都不如,不过也难怪他,就如陈献所说,生死之前极考验人的。

钱三娘道:“我本来不想应允的,宁肯夫妻同死,可是黄友兴他一再恳求,就差给我磕头了。我心想……如果夫妻们以后还是和和美美的,我、我也……”

俞星臣不动声色地问道:“然后又如何?”

“然后……”钱三娘吞咽了一口唾液,定神,脸色却变得极其苦悲。

那蒙面人逞凶的时候,场面甚是不堪,他有意弄出许多动静,又或捏或掐,逼的钱三娘也痛呼出声。

黄友兴几番抬头,当看见眼前情形之时,又赶忙死死低头。

折腾了好久,蒙面人终于偃旗息鼓。

钱三娘已经半是晕厥。

只感觉到蒙面人离开自己,下了炕,似乎跟黄友兴说了几句什么。

她害怕对方出尔反尔会再害了黄友兴,强撑着起身看去,只听见一声门响,那两个人走了。

而在她面前,地上扔着一把菜刀,正是他们家厨房的。

黄友兴背对着她站着,双腿筛箩似的抖动,一股骚气在室内弥漫,原来是他已经吓得失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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