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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垂泪:“那时候我家姐儿一直病歪歪的,像是有心事,我问她怎样,她、冷不丁冒出句不想活了之类。我只能宽慰她,问是不是女婿出了何事,她只摇头。我质问女婿,女婿也只说无事,谁知越闹越是厉害,我便想,一定是他们家薄待了云姐儿,或不知逼她怎样,她又不肯跟我说实话,才……才走投无路的。”

俞星臣问了那苏家的名姓地址,便让这女人先行回去。

就在这时候,陈献看到屏风旁,小郡主紫敏重新探头出来,两只眼睛看向薛放。

而在她身后,几个侍从正在拉着她,似乎要走的样子,郡主只管依依不舍,倒像是小狗看到了美味的肉骨头,恨不得上前啃一口。

陈献想笑,又忍住。

薛放却一无所知,他现在在想女人所说的这件事。

到底是偶然,还是跟之前三件案子相关。

这会儿功夫,小郡主已经给人拉走了,陈献站起身来,转向屏风后。

俞星臣看向薛放:“你小侯爷觉着此事是否跟这两件有关?”

“不敢说。最好不要。”

此时,灵枢进来:“大人,王爷要走了。”

端王殿下因知道他们公务繁忙,便不想继续打扰。同冯老将军说罢,便带了紫敏小郡主要回王府。

紫敏本不乐意,端王跟同她低语了一句,她才转忧为喜。

俞星臣跟薛放出外之时,端王等已经快到门口,见他们跟上,便止步等候。

两人上前行礼,端王含笑道:“不必如此,本王今日不过心血来潮,故而前来,不欲打扰两位问案。”

俞星臣道:“已经告一段落,怠慢了王爷,我等于心不安。”

端王殿下一笑:“不忙,明日便是休沐,本王也久没有跟十七郎私下聚聚,两位若是得闲,明日便跟十九郎一块儿前往端王府,如何?”

俞星臣道:“王爷一片美意,臣荣幸之至,必当前往。”

端王看向薛放:“十七呢?”

小郡主也睁大双眼悄悄地望着他。

薛放道:“王爷相请,敢不从命?”

“好,”端王又道:“除了你们几位,预计还有一位矜贵难得之人……明儿你们自然就知道,且记得不要缺席才是。”

薛放本想请教端王又请什么尊贵人物,为什么他们一起赴宴,还有人格外“矜贵”?那又请他们做什么。

端王却卖了关子,即刻走了。

俞星臣琢磨着端王说“矜贵难得”之时的态度语气,若有所思。

在送走了端王殿下后,俞星臣命人去苏家传唤,又派人去顺天府,叫再把此案的一应卷宗调来。

此刻已经过了正午,灵枢跟小梅从外弄了些吃的送进来。

俞星臣还在梳理先前的证供等等,草草吃了两口。

薛放将两个肉饼叠在一起,大口嚼吃起来,一边也时不时翻看钱三娘跟方家娘子的供述。

俞星臣道:“你还是放下,别弄脏了。”

薛放正有些噎得慌,赶紧放下供词让屠竹倒水,喝了半碗茶,才道:“我帮你查看还不好?真是不知好人心。我还不看了呢。”

偏这时侯顺天府的案卷又到了,薛放幸灾乐祸笑了两声。

大概是半个时辰,那上吊自缢的云姐的夫君苏有旺,被人搀扶着来到。

这苏有旺竟是脸带病容,看着虚弱不堪的。

进了厅内,跪倒在地,还未开口,先咳喘起来。

俞星臣不动声色打量着他:“苏有旺,你家住何处,家中有几口人,做何营生。”

苏有旺好不容易止住了,道:“回大老爷,小人住在南城边上,南街上开有个小酱料铺子,我跟亡妻住在二楼,小人的父母都在外城住着,平常家里只我跟妻子两人。”

薛放听见,便知道俞星臣在打听他们家的格局,是否符合之前那三件案子的情形。

按照苏有旺所说,这倒有些不谋而合了。

当然,稍后他还要亲自前往查看。

俞星臣又道:“你可知今日命你前来是为何事。”

苏有旺摇头回说不知。

俞星臣道:“你的岳母把你告了,说你谋害她的女儿。”

苏有旺顿时惊了,呆了会儿,才苦笑道:“大老爷,我跟亡妻感情甚好,怎会谋害她。”

薛放因为方才听了钱三娘的供述,对可能跟案子有关的苏有旺观感也不甚好:“胡说八道,既然感情甚好,为何要休妻?”

“这,”苏有旺叹息道:“哪里是我要休妻,是……是亡妻先前执意要跟我和离,我不肯答应,她就三天两头的哭闹,我虽不愿意,可也禁不住她总是打闹,家宅不宁,我心想要不先叫她回娘家休养几日,许会回心转意,谁知那日……她竟想不开上吊死了。”

他的声音渐渐地低了下去,似乎哽咽。

俞星臣道:“这可奇了,好好的她为何要和离?”

苏有旺深深低头:“多半、是因为先前有些言差语错,到底她如何想的,连我也不明白。可此事顺天府的老爷们也已经断案了,我已经跟婆母解释过很多次,婆母想必是因丧女之痛,不能释怀,所以才告到这里来,实在是我们夫妻自己的事情,求大老爷明察。”

俞星臣冷笑道:“你所说言语前后矛盾,既然感情好,她闹起来总该有个缘故,就算天大的事也不至于要到寻死的地步,必定是你做了什么!”

苏有旺的眼神有点躲闪,一张脸仿佛苦瓜干似的,小声道:“这、日子好不好过,只有夫妻两个自己知道,我心想着,兴许,亡妻、是嫌弃我没本事,咳咳……”说着他便咳嗽起来,眼中却泛出了泪花儿。

薛放越看他越觉着可疑,索性道:“你怎么个没本事法儿?想必不是因为你不能大富大贵,或者……是因为你在该出头的时候没有护好自己的妻子?让她受了委屈?”

这一下子单刀直入,连俞星臣也觉着薛放太快了,他本来还想再旁敲侧击几句,

再看苏有旺,他的双眼圆睁,大有灵魂出窍之势头,然后竟拼命地咳嗽起来,整个人摇摇欲坠。

俞星臣见情形不妙,忙叫请杨佑维。

宫中,太医院。

杨仪经过正堂处,正见几个太医吃了饭,于廊下围在一起,似在争论什么。

隐约听见一人说道:“沙翰林本就体虚,岂可再用流气饮?”

另一个道:“若不如此,则无法散去痈疮之毒,疮毒消散,自然无恙。再补气血也就罢了。”

“此话有理,有病治病,岂能因为体虚不虚,就畏手畏脚。”

“病还寄生于人体,体质若虚乏无救,还要治什么病?反成害人,难道几位忘了太后之症是如何调治的?”

“你!”有人不服,道:“太后娘娘自然是个例,再说跟我们所谈论的这病症大不相同,没甚可比性。”

正说到这里,其中一人看见了杨仪,顿时咳嗽为号。

大家一起转头,十几只眼睛都盯着她,却没有人出声。

这两日杨仪虽在太医院,但是除了林琅杨登,以及必须接洽之人外,她跟这里的太医们却是鲜少言语。

多半因为她是女子,就仿佛是一只白鹭误入了别的禽鸟之群,格格不入,而那些禽鸟们自然也对她都敬而远之。

如今被人盯着,杨仪只得拱手向着众人行礼,大家有的抬手,有的点头,有的却视而不见。

杨仪正要走过去,突然止步回头,问道:“沙翰林是什么症状?就算是痈疮之毒,也要分种类,若过于体虚,气血本就凝滞不通,再贸然用流气饮,非但不能让气血通畅,反而会更让其体质虚寒,体质若寒了,痈毒便会更甚,怎能医治好?”

几个人面面相觑,其中之前举例她的那个太医道:“我正是此意,奈何各位不听。”

其中众人眼神交换,终于有人说道:“杨侍医,你并未亲自给沙翰林诊过,自然不知其情形,他是在腹处生一硬结,微微肿了出来,碰到便疼,这当然是体内流毒,之前有过案例,这种病,只要服用加减流气饮就能痊愈,很不必杨侍医再指教了。”

杨仪一笑:“指教不敢当,只是医无止境,我也只是跟各位讨教切磋罢了。何必忙着否决,未免有刚愎自用之嫌。”

那人语塞:“你……”仿佛觉着她甚是无礼。

之前那跟她意见相同的太医却忙问道:“那按照杨侍医所说,不知该怎样用药呢?”

杨仪道:“我并未亲身诊断,自然不敢武断判定,但若真如各位所说,沙翰林有气血双亏的症状,那就不该用此药。具体如何,当号脉后再做判定。”

大家有的摇头,要的咂嘴,各持意见。杨仪并没多留,略一点头,转身走了。

剩下几个太医见她去了,才又道:“瞧瞧,我们在议论症状,她又来显摆她的能耐。敢情非得跟咱们对着干。”

有中肯的道:“倒也不用这么刻薄,方才杨侍医所说几句未必没有道理。”

“什么道理,仅仅听了我们三言两语,就敢插嘴,一点儿规矩都没有。就算她如今是太后跟前的红人,那我们也是前辈。”

说了几句,这才又散了。

杨仪回到藏书库,想到众太医议论“流气饮”的事,她之所以出言,正是因为先前在夏家见到的那个神秘妇人,先前也正是用的此药。

别的事情上她可以保持沉默,但是太医用药,可是事关人的生死,所以不得不发声。

正要再找两本医书查看,却有一个小药侍来到:“杨侍医,有一位公公来传皇上旨意,请您即刻前往政明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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