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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不要我,都听你的◎

杨仪拍了拍屠竹的手臂, 迈步进内。

豆子原本跑的最快,这会儿却只站在门口上,也不进内, 不停地挪动四爪,原地徘徊, 唧唧地叫。

有灵性的狗子, 显然发现了此刻的薛放, 跟平时爱护自己的人不一样, 透着危险的气息。

小甘有点担心, 跟着走了进来,忽见杨仪一摆手。

屠竹拉住她,小甘回头望着他无计可施含泪的眼睛, 轻轻地叹了声,悄悄握住他的手。

这会儿杨仪已经到了床边。

薛放紧闭双眼,眉头拧起, 不知是冷汗还是热汗, 额头上渗出一层, 两鬓都湿了。

他的嘴唇却异常的灰白干裂,跟昨日巡检司见到的那个意气风发的薛十七简直判若两人, 一夜之间, 仿佛憔悴半生。

杨仪一看,缓缓地咬住了下唇。

抬手过去, 悬空落在他的额头上, 掌心里都是热热的汗。

他搭在床边的手指一弹, 仿佛要动。

杨仪瞥见, 左手过去, 竟主动握住了他的手。

薛放的手臂还是动了动, 但竟并没有打人。

杨仪试过他的额,从左边袖子里摸出一块手帕,轻轻地给薛放把脸上的汗擦拭干净。

薛放若有所觉,嘴唇动了动,似乎想出声,可声音却极微弱。

杨仪俯身,抬手去切他的脉,听了会儿,眉头一皱,突然想起一事。

回头看向屠竹,杨仪靠近薛放耳畔:“十七,我给你看看伤,你不要动。”

薛放显然还没有醒来,但竟冒出了一个含糊不清的“嗯”。

杨仪这才让屠竹过来,吩咐:“小心翻个身。”

屠竹扶住薛放的肩头,杨仪握住他的手引着他,费了点劲儿,总算把十七郎转了过来,而才翻身的瞬间,杨仪便屏住了呼吸。

薛放出的汗,把底下的褥子都打湿了,但褥子上同样也是血迹斑斑,衣袍上也被濡染的不成样子。

杨仪瞬间窒息,忍不住道:“怎么会这样!”

屠竹忙道:“昨日本好了些,晚上跟侯爷争执回来,淋了雨,就不太妙,起初还趴着,慢慢地就这样……我们也不敢动。”

杨仪意识到自己的语气过重,忙道:“不是怪你,我是……因为没想到,不打紧,可以治。”

屠竹难过低头:“是我没看好。”

杨仪叹,把薛放的袍子撩起来,给他解开裤子,往下才褪了一寸,就发现腰下红了一片!

这若不是怕屠竹自责,杨仪定要再说几句话,此刻她只是紧闭双唇,尽量小心地把那被血跟汗染湿了的裤子卷了下来。

杨仪看过许多比这个更严重的伤势,但那些伤对她来说,都是亟待解决的“难题”,她心无旁骛,只要治病。

可如今望见这样,心却狠命地颤了起来,眼睛顿时模糊。

她赶忙扭头,弹去泪滴,重新仔细看过伤处,杨仪吩咐:“让斧头去取三副荆防败毒散,一副化腐生肌散……有没有纸笔?”

薛放这里不常回来,哪里有这东西,斧头道:“仪姑娘你说吧,我能记得。”

杨仪道:“我怕他们不知道化腐生肌散,要没药,乳香,血竭分别两钱,三七儿茶各一钱,冰片麝香……加枯矾龙骨。”

斧头拧着眉毛听着,转身往外就跑。

杨仪道:“要一盆热盐水……速来。”

屠竹本来想自己去取药,一听还有吩咐,立刻跟斧头分头行事。

小甘心惊胆战:“姑娘,难不成要用盐水……可这、得多疼啊。”

“你以为我愿意,”杨仪磨牙道:“这伤口被汗水泡了一夜,都有腐烂之势了。”

把心一横,她道:“你去倒杯水来。”

小甘摸了摸茶壶,还是热的,忙倒了一杯过来,杨仪从荷包里翻出了一颗通窍醒神丹,先用手捏扁碎了些,轻轻捏开他的嘴放了进内。

杨仪抄手略略扶起薛放的头,给他喂水。

薛放恍惚中不知何事,想要睁开眼睛,杨仪道:“乖,喝一口。”

他果然张开了嘴,乖乖地喝了半杯,把那颗丸药吞了下去。

屠竹端了热盐水回来,杨仪亲自用热水煮过的细麻布,沾了盐水,给他清理伤口的腐液。

盐水杀着血肉,薛放若有所觉,身子一阵阵抽搐,鼻端冒出几声闷哼,鼻息都粗重了。

杨仪瞥了眼,不敢让自己再看,只认真地给他清洗了伤口,又用干净麻布擦拭妥当。

将一包十灰止血散先撒了,又给他把额头脸上的汗都擦拭干净,外头斧头跑的气喘吁吁地回来了。

屠竹接了荆防败毒散去熬,斧头把另一幅外用的化腐生肌散给了杨仪,杨仪才给薛放又敷在伤处,又用透气的干净细麻布遮住了。

忙完这些,自己也汗湿淋漓。

小甘先帮她擦了,递了水,又见斧头忙的满头大汗,也忙拉他喝水:“斧头的记性倒是不错。”

斧头道:“为了十七爷,我当然得记得好好的!那药铺伙计也还夸我呢。”

此刻只等那副驱除风寒的荆防败毒散了,小甘就跟斧头挪到门口,斧头道:“我去看看竹子哥哥。”

小甘道:“你在这儿守着姑娘,我去看看吧。”

方才屠竹只顾担心薛放,无暇他顾,小甘想趁着这个时候过去打听打听,侯府到底出了什么事,闹得如此。

屋内,杨仪做完了那些,又擦擦脸上的汗,本要挪到桌子边上坐会儿。

刚一动,突然身上一紧。

低头才发现,不知何时,薛放的手竟紧紧地攥住了她的袍子一角,杨仪略犹豫,顺势在床边坐了。

可这一坐,她想起了一件事,问斧头:“什么时辰了?”

斧头道:“快到辰时了。”

杨仪忙吩咐:“你快去找个可靠的人,帮我回杨家找二爷,叫他去太医院给我告个假……”

斧头也跳起来:“差点忘了这要紧事,我这就去。”

豆子左右看看,这才跑了进来,在杨仪的腿边儿趴下了。

那边,小甘找到正熬药的屠竹,悄悄地问他是怎么回事。

屠竹就把昨儿薛放回来,要提亲,老侯爷不答应,父子两个竟起了冲突,以及薛放不小心,老侯爷呕血昏迷等事情告诉了。

屠竹小声道:“连着两个大夫,一个说是伤到了肺腑,另一个说是之前的病症惹的,我可信不过他们……只是因为天色太晚了,不好再惊动仪姑娘。”

“十七爷又是怎么病倒了?”

“老侯爷生死不知的,十七爷当然挂心,又担心是自己把他伤出个好歹来,大概揪心……还有跟仪姑娘的事,我们一个没留神,他竟淋了雨……”

两个人对着炉子,小甘道:“我就觉着事情没那么简单,对了,侯爷看中的是谁?”

屠竹含糊道:“侯爷没看中谁,原本只是跟着十七爷的心思猜,不料猜错了而已。”

小甘呆了会儿,问屠竹:“你说以后可怎么办?”

屠竹道:“十七爷都跟侯爷闹翻了,他指定不会听侯爷的。”

小甘道:“可是家长不同意,他可不能私定终身。”

两个人看着通红的炉火,都犯了愁。

杨仪在床边守了薛放一会儿,低头看着他昏睡中的脸庞,这样趴着的样子,让他的脸看来一点儿锐色都没有,反而透出几分无辜的天真。

杨仪时不时给他擦擦汗,其实很想再喂给他一杯水,可惜被他抓着衣袍,走不到桌边去。

望着他干裂的唇,也看清了上面明显的伤痕跟血渍,杨仪不由叹息了声:“以为你无所不能的,为什么把自己折腾成这个稀里糊涂的样儿?”说着,又去诊他的脉。

薛放的眼睫动了动。

杨仪听了脉,又轻轻去试他的额头,仍是滚热。

她不由喃喃道:“若病出个好歹来……叫我怎么办。就算是多想一想,也不该把自己弄得如此狼狈。”

“我、不是故意的。”薛放突然出声,声音嘶哑不堪。

杨仪垂首:“醒了?”

“方才就醒了,”薛放抬眸看向她,缓声道:“还以为我是在做梦。”

杨仪起身:“你撒手,我去给你倒杯水。”

薛放垂眸看向自己的手,轻轻松开,她的袍子已经给他攥的褶皱。

杨仪倒了一杯水回来,薛放微微抬头,就顺着她的手喝了。

嘴唇干裂的厉害,这么一动,挣破了一点,流出血来。

正斧头跑回来说已经派了人去了,杨仪道:“有没有蜂蜜?取一些来。”

斧头又马不停蹄赶紧去找。

杨仪把杯子放下,扶着薛放的下颌打量他的唇,轻轻地替他把那点血渍擦去:“还疼吗?”

薛放道:“你在我身边就不疼。”

“我是说下面。”

薛放有点窘然:“本来不想叫你看,偏偏还是不免。真是丢人。”

“不可讳疾忌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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