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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修之法,巫医之赌◎

薛放听杨仪提起年岁的事情, 本以为这神棍露出了马脚。

听陆神官侃侃应对,心中暗恨。

打量他的脸,皮肤光润, 头发乌黑,怎么也看不出是个五六十岁的样子。

薛放瞥向那御赐金牌。

其实这种类似于丹书铁券般的东西, 要跟宫内留存的另一式对上, 才能辨认真假。

只不过等闲无人敢伪造此物, 而但凡见了此物的, 也一概不敢质疑。

毕竟不管是伪造还是不认, 都是诛九族的大罪。

陆神官神色虽依旧温和,眼中却透出几分自得:“星官,我说过你我本是一路, 那又相煎何急呢。”

他将御赐金券重新收好,说道:“我因为念在星官来历不俗,先前才开门相迎, 也任凭你们在我这道场里搜了个遍, 然而不还是一无所获?我已经尽显诚意了, 您又何必步步相逼呢?”

“你不用得意,谁知道此物是真是假?”薛放不以为然。

陆神官脸色微沉:“星官, 这话可不能乱说。”他拧眉道:“我确实不曾见过您所说之人。不过……方才杨侍医一句话倒是提醒了我, 也许个中有什么误会。”

他走到门口:“听圆何在?”

巡检司的人冲进来,道场内众人都给看押在房中, 还有几人站在廊下。

听见陆神官召唤, 一个人道:“师父, 徒儿在此。”

陆神官道:“之前你记录的今日进见的教众, 可记得有个巡检司的人来……或者有什么可疑之徒?”

听圆道:“一应来的人都记录再功德簿上, 并无可疑。不过……”

“不过如何?”

“有一个人, 虽则是信众打扮,但看着面生,而且他拿的香分明是来过的檀香,但问他规矩,竟全然不知。徒儿就将他打发了。”

就如同那些莲花灯有三类一样,来此的信众手中所持的香火,也是分等级的。

陆神官问:“那人什么长相?多大年纪?”

听圆回想:“看着年纪不大,相貌颇清俊,外地人的口音。”

“那他去往何处了?”

“弟子并没有留意,只吩咐门上看紧些,别放闲杂人等进入就回来了。”

听圆旁边也有人说道:“师父,徒儿也想起一件事,就在师兄把那人赶走后,住在芝麻街的柳掌柜被人发现昏倒在巷子里,救醒过来,柳掌柜说他本是要来给伤了腿的父亲祈福,却不知怎么就被人打晕了。必定是那人假冒!”

陆神官听罢,回头看向薛放跟杨仪:“两位可听清楚了?这恐怕就是你们要找的人……但他并未进入道场。”

薛放心里门清,以灵枢的为人脾气,既然找到这里,混进来就罢了,若混不进来,这道场的门虽严墙虽高,却也拦不住他。

陆神官跟弟子们这些话只冠冕堂皇的说辞而已。

“既然见过了人,就更要问清楚了。”薛放道:“还有,除了这件事,你们这道场的账簿,我也要查。谁知道这些进项背后,有没有什么不良。以及你所谓的要给那位胡小姐驱邪,现在怀疑你是对良家女子意图不轨……”

要捉人,借口自然多得是,薛放不想放,那就有一百个法子不用放。

夏统领在旁听得忐忑,怀疑薛放是不是把那块亮瞎了人眼的御赐金牌忘了。

几乎忍不住要提醒他一句。

陆神官双眸幽沉:“星官这是铁了心要同我过不去了?”

“我跟你可没有私仇,公事公办而已。”薛放吩咐:“给我把人带往巡检司细细审问。”

夏统领如闻惊雷。

方才他见了金书,几乎跪地,此刻还战战兢兢地。

他如何敢造次,面有难色:“十七爷……”

陆神官也很意外,他还是头一次遇见看了金牌却不买账的人。

其实多半人连金牌都不必见,就已经跪伏在他面前。

陆神官再怎么知天达地,毕竟没跟薛放相处过,不晓得薛放的性情脾气。

薛十七郎可不是个见了金牌就要下跪听令的人。

杨仪本想拦着薛放,转念一想又并未出声。

薛放未必不知道假如金牌事发的后果,但他既然开了口,就是做了决定。

她只要帮着他就行了。

而此刻她不劝阻,就是相帮。

陆神官望着薛放:“你可知道你这么做的后果?”

薛放道:“怎么了,你莫非要咒我?”

陆神官摇摇头:“我自然不敢针对……可是,星官,我确实是为了你着想。你最好别轻举妄动。这里是甑县,不是京城。”

“京城如何甑县又如何,不都是‘莫非王土’?还是说你把自己当成了这儿的土皇帝,觉着在这里为所欲为了?你要是心里无私,就痛快跟我走这一趟,你要是心里有鬼……”

一个士兵从门外飞跑进来。

与此同时,薛放隐隐听见墙外似乎有嘈杂的响动。

陆神官正脸色冷峭凝重,听见这些声音,面上重又显出一点淡淡笑意,似胜券在握。

那士兵先跟夏统领低语了几句,夏统领一惊,赶忙回来,凑在薛放耳畔道:“十七爷,外头突然聚拢了好些百姓……”

“干什么来的?”

“都是为了……”夏统领扫了眼陆神官:“十七爷,情形不太妙,不如……”

——“不许为难陆神官!”

高亢的叫嚷,穿透夜色冲了进来。

紧接着,仿佛是十数个声音跟着大喊起来:“不许为难陆神官!”

群情激奋,似海潮将涌。

门外,吴校尉跟邱旅帅两人如临大敌。

两处巡检司的差官立在道场门口,而在他们面前的,起先只有寥寥的一两个人,可很快,七八个,十几个……甚至在夜色里,依稀看到好多道身影,正纷纷地从街上赶来!

人群中,叫出了之前那一句。

顿时有其他人附和:“就是,管你是哪里来的……敢动陆神官,就跟你们拼命!”

邱旅帅低低地对吴校尉说道:“这还只是城内才知道消息的人,还有许多不知消息的……以及城外、入夜来不及进内的,如果真的要把陆神官押送到巡检司,只怕会酿成民变!”

若没有怀中那个沉甸甸的“替身”符咒、亲自见识过陆神官的厉害,吴校尉必定会以为邱旅帅再危言耸听。

但此刻他清楚,邱旅帅所说没有一丝一毫的夸张。

因为倘若他也只是个百姓,得了陆神官的恩惠,也必定会冲动脑热、甚至死心塌地的为他豁出一切。

方才在等待薛放的时候,吴校尉也问起了邱旅帅为何会对陆神官这般忌惮。

邱旅帅告诉了他实情。

原来最开始,邱旅帅也如他一样,很没有把陆神官放在眼里。

直到那次“五雷事件”。

邱旅帅因认定陆神官是个神棍,自然各种怠慢。

那日在路上他见陆神官赫赫扬扬乘车而行,路边百姓见了无不行礼,有的甚至跪地参拜,这种架势真是比什么王公大臣出行还要气派。

邱旅帅越看越是不顺眼,故意找茬拦住了陆神官的车驾。

他毕竟是巡检司旅帅,而对方只是一介“术士”。

陆神官尚未如何,周围那些百姓们已经开始纷纷谴责,叫他速速让路。

这反而更激怒了邱旅帅,公然道:“他算什么神官!你们别都被他蒙蔽了!要是神官,自然是有大神通的……叫他给我演一个试试!”

相比较替他说话的百姓们,陆神官自始至终却极淡然。

他望着邱旅帅,笑道:“我虽不才,不过……旅帅这般冲撞,着实无礼,只怕惹恼了值日神明。”

邱旅帅哪里听得进这话:“哟,还值日神明呢,你怎么不说巨灵神将,雷公电母,灌口二郎神……”

陆神官微微而笑,从怀中掏出一张黄符。

邱旅帅不屑一顾道:“你莫非要咒我?哼……”

周围百姓们却忙合掌参拜,各自悚然。

陆神官道:“各位都跪地,捂住耳朵。”

大家闻言,十个里倒有九个是赶紧跪下了。

连给陆神官抬轿的都忙放下车驾,跪在地上捂住耳朵。

邱旅帅转头四顾,觉着这些人真是疯了。

他双手叉腰,站着不动,倒要看这神棍有什么本事。

陆神官凝视他道:“旅帅对神明不敬,我便用这五雷符召一道雷,略施惩戒。在此之后,旅帅家中会有些许小晦气,若诚心悔过,可得安然。”

说完后,他两指夹着那道符咒向着空中一扬,口中念道:“玉清始青,真符告盟,推迁二炁,混一成真!”

他振振有辞,但天空晴朗无云,哪里有什么乌云惊雷?

邱旅帅只以为自己戳破了陆神官的把戏,仰头看天,哈哈大笑:“怎样?雷呢?”

可就在他大笑之时,眼前一道奇异白光掠过,旋即,“轰”地一声炸雷,几乎就在他头顶响起!

邱旅帅耳朵都聋了,被震得脑中晕眩,整个人久久不曾反应过来。

在那之后不出两日,他家中妻子,在喂鸡的时候突然被不知哪里窜出来的一只毒虫咬伤,半条腿肿的骇人!虽然找大夫看过,可敷药服药数日,依旧不见好转。

邱旅帅因为被惊雷所慑,正在家中养病,见妻子也如此,愁闷之余,突然想起了陆神官的话。

他本来不肯低头,只是见妻子痛苦之状,到底还是不顾病体去往道场。

不料连陆神官的面都没见着,门口一名童子看是他,便道:“神官算到你今日必来,既然来了,自是诚心悔过,倒是不必跟你计较。”说着把一道黄符交给他:“回去烧了,用井泉水给病人服下。”

邱旅帅将信将疑,带了符回家。

而妻子喝了那符灰水后,当天晚上,伤口流出脓血,次日,肿已经消退大半!

不出三天,人已经能够行走无碍。

此事周围百姓自然更知道了,传的沸沸扬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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