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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苏丸巧试秘症,加害者天网难逃◎

杨仪握了握那杯茶, 杯子并不很热。

她转身看向身后侍从。

侍从忙过来:“杨侍医有何吩咐?”

杨仪略低语了几句。

不多时,侍从去而复返,另送了一壶茶跟干净茶杯上来。

杨仪慢条斯理, 自荷包中拿出一颗药丸,放在茶杯之中, 倒入热茶。

薛放在她对面, 早看见了。

想问她吃的什么, 是否身有不妥, 可见她面色淡淡, 便猜她这么做必有缘故,就只看着。

顾瑞河就在杨仪身侧,也看在眼里, 却也没吱声。

还是另一个王府侍官含笑问道:“杨侍医,不知这是何物?”

杨仪回答道:“此是我特制的梅苏丸,服之会有定神清热之效, 近来我总觉口干舌燥, 津液不足, 方才又多吃了肥甘之物,口中、咽喉似有不适, 所以用一丸来清清神。见笑了。”

那侍官道:“哪里哪里, 杨侍医不愧是皇上钦点、太后青眼的人,真真是玲珑心思, 常人所不能及。”

杨仪一笑, 举杯饮了口。

忽然宣王道:“既然有这等好物, 为何不让本王见识见识。”

杨仪放下杯子, 仿佛略愕:“这……不过是微臣所造极寒微的东西, 只怕见笑于王爷。”

宣王道:“你可还有?”

杨仪略一迟疑:“只还有一颗。”

宣王的目光涌动, 却道:“君子不夺人所爱,你把你那杯呈上即可。”

薛放转头看向宣王。

宣王却淡淡地望着杨仪。

杨仪垂首,仿佛犹豫:“这……臣已经沾过唇了,只怕冒犯王爷。”

“本王又没有嫌弃你。”宣王哼了声:“难道你还有什么忌讳。”

“臣遵命就是,”杨仪只得答应,果真亲自捧着那杯茶送到宣王跟前,躬身献上,“王爷请。”

宣王接过杯子,看看杯中茶色,慢慢喝了口。

杨仪在旁边观察他的脸色,心中微惊。

宣王咽了茶,又喝了口,似乎在回味,最后只淡淡道:“还好。”

杨仪行了礼,向后退下。

后来离开王府,薛放便询问杨仪,那梅苏丸是什么意思。

杨仪道:“我有个猜测,告诉你自然无妨,但你千万要守口如瓶。”

薛放笑问:“是关于宣王的?”

“你怎么知道?”

薛放哼道:“我看你弄那个丸药,不像是你平时的做派。”

他毕竟已经颇懂杨仪的行事,倘若她的要服药,也不用那么在宣王跟前大张旗鼓的,引得几个人都看她。

杨仪笑道:“我确实是故意的。”

“就是不懂为什么?”

她叹了口气:“还记得上回咱们说起王爷似乎总是冷冷淡淡没什么表情的么?后来打听到他小时候,因为炭火的事情弄得大病了一场,才去了护国寺,我怀疑……在那场燃炭事故之后,王爷受了伤,留了病根。”

薛放愕然:“什么病根?”

杨仪思忖道:“他应该并非刻意冷淡,而是他天生那样……应该是那炭气损到了他的脑髓某处,乃至于他的脸上不能再有更多的表情。”

薛放“嘶”了声,惊奇地问:“还能这样?”

“可从今晚看来,仿佛不止这样。”

薛放越发震惊:“还有什么?”

杨仪道:“这就要提到我那一盏茶了。”

那梅苏丸里,除了乌梅紫苏等外,还有檀香葛根跟柿霜等。

这乌梅紫苏几样,掺和在茶中,虽然改变了茶的味道,但还能入口。

可是后几样就不一样了,檀香会让茶气变得极其古怪,葛根会让味道变苦,而柿霜则会让原本的甘茶变得极涩。

杨仪只喝了一小口,就已经苦涩到了舌根,难以入喉。

若不是为了演给宣王看引他上钩,只怕早吐了。

她原本就猜到宣王有疾,而且从几次跟宣王相见,对他的脾性也颇有了解,果真宣王竟起意。

但他居然要的是她自己那杯茶,不过这更佐证了杨仪的“看法”。

薛放听她说那茶的味道,不禁咋舌:“你好大的胆子,敢在王爷跟前弄鬼……以后可别说我如何胡闹了。”

杨仪笑道:“我是自己喝,又没有紧着让他喝,是他自己主动开口的,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薛放看她玩笑之状,越发可喜可爱,便在她脸上吧唧吧唧亲了两下。

杨仪擦擦脸上口水,道:“听我说。”

宣王要了那杯茶,喝的“面不改色”。

如果换做以前,杨仪定会觉着端王是“城府深沉”到深不可测的地步。

但平心而论,就算把俞星臣换过来,给他喝那杯茶,俞大人也未必能做到神情丝毫不变。

至少,一定会有些细微的不妥神色流露出来。

但是端王就如同喝一杯白水一样的,反应平平。

薛放迫不及待:“这又说明了什么?”

“说明了,”杨仪长叹了声,低低道,“王爷多半是真的伤到了脑髓,所以他的脸上极少会有表情,而且……他应该是没有任何味觉。”

“没有味觉?”薛放的双眼睁大,不由咂了咂嘴,无法想象。

杨仪回想道:“之前宴席上,他只吃面前几样青菜,那几样菜,必定是他在护国寺内常吃惯了的,是他最熟悉之物,所以他才敢吃。若换了别的,他又尝不出味道,难保会有人下毒。”

薛放倒吸了一口冷气:“是了……当时你说还有一颗药丸,他竟说什么君子不夺人所爱,非要你手上那杯……”

当时薛放心里还嘀咕:要真君子不夺人所爱,当初他是怎么对小甘的。

杨仪见他转的极快,微笑道:“是啊,因为那杯我尝过了,所以他认为是无害的,才肯放心喝了。而他之所以对那药感兴趣,也正是因为他有这方面的症候。”

杨仪不知道的是,当初在大通码头上,自己好心给了宣王的那些药,竟都给他扔了。

但却不是宣王不领情,而是他很谨慎。

还有之后,小甘路上相逢,特意把买的糖给他,他只尝了一口就赶紧吐了,也是这个缘故。

薛放听后,对于杨仪佩服的五体投地:“姐姐都快成了女诸葛了!不过,宣王既然有病,为什么不叫人治疗?”

“大概是治过,但未必治好了……当初咱们初次相遇,他就没现在这样严重,也许在护国寺的时候,就有人替他疗治,还记得他背后的那些类似鞭痕的旧伤痕吗?”

薛放道:“我当然记得,还觉着奇怪,就算他是在护国寺,也毕竟身份尊贵,谁敢打他呢?”

“也许那也是‘治疗’的一部分呢?就如放血之类的疗法……”杨仪揣测:“可究竟真相如何,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薛放若有所思:“你说……宣王的病症,皇上知不知道?”

“皇上,什么事能瞒得过皇上?而且我看宣王殿下也不像是个会隐瞒的。”

“那……”薛放愕然之际,一笑:“那皇上的心意可实在叫人摸不透了。”

“为何?”

“皇上轰轰烈烈地把宣王殿下从护国寺接回来,又指了辅国将军之女为正妃,所以满朝文武才觉着皇上属意宣王,可如果宣王有这种大病症,而皇上也知道,那储君之位绝不可能是他的。”

杨仪认真听他说完:“这个,我也不懂。但皇上必然是知道宣王殿下病情的。”

“那皇上就是故意……让人以为宣王殿下会是太子?”

细雨沙沙。

夜深,京城之中多数人家都已经入眠。

几家欢乐几家愁。

比如宁国公府,比如忠宁伯府,再比如……马缟、丁镖、以及陈家,各自无眠。

乔建到了庄子上后,过了半天才回过神来。随行的管家催问了几次,该怎么回城跟府内禀告。

又怕回去的晚了,巡检司那里传出消息去,府里只怕更加炸了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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