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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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为功因疼的厉害也不再谦让,只说:“既然这样,明儿到部里再见。”
当下分别,阑珊先去路边买了一只荷叶烧鸡,一包松子糖,又雇了一辆小车,颠颠地往家里去。
这会儿差不多已经过了晚饭的时候了,巷子里有些小孩子们在嬉戏玩耍,车还没到门口,阑珊就看到门边上站着个黑乎乎的人影,看见有车来就跳下来探头。
借着灯笼的光,阑珊认出正是言哥儿,当下忙笑着叫他一声,叫车停下。
下车的时候,腰上又是一阵疼痛,阑珊暗中嘶了声,又不敢叫言哥儿看出来,就把烧鸡跟松子糖给了他拿着。
回头付了车钱,才要进门,里头阿沅正出来找言哥儿,一眼看见她回来了很是惊喜,忙迎着道:“我以为这么晚了不会回来,正要把饭菜热了叫他回去吃呢。”
阑珊问道:“这么晚了还没吃饭?”
阿沅叹道:“昨儿也是等到城门关了、知道你不回来了才吃的。”
阿沅把饭菜热了,又将那只烧鸡撕了摆好,阑珊见王鹏不在,问起来,说是今晚上他在大理寺值夜班。
于是吃了饭,阿沅又去烧了热水,预备给阑珊洗澡。
阑珊只觉着浑身疼的很,实在不愿意动,可是从昨儿到今日都混在野外,不洗又过不去,只得勉强咬牙去洗。
才脱了衣裳,阿沅看到她身上大片的淤青,吓得不知如何是好,转来转去的查看。
阑珊哪里敢提什么大蟒,就只说:“不小心有一根柱子倒下来,正好砸到我,幸好大夫诊过了说没有伤到内脏。”
阿沅急得掉泪:“怎么一出门就受伤?这次侥幸无事,若还有下回呢?”
阑珊忙安抚她:“这次是我疏忽了,下次我自然长了急性。”
阿沅红着双眼,泪流不止:“你才第一次去工部,这开头就这么不吉利,以后如何是好?”
“万事开头难嘛,”阑珊只管说好话,又道:“你哭的眼睛肿了,给言哥儿看出来他又要担心了,快扶我洗澡。上次荣王殿下给的那药可还有?洗完了给我涂一涂就是了。”
阿沅这才忙擦干了眼泪小心地扶着她进浴桶,热水泛上来,碰着那些淤青之处,就如同万千牛毛般的针刺着一样,阑珊咬紧牙关不肯出声,泪却疼的止不住掉了出来,像是阿沅忍住的那些又送给她了似的。
阿沅不许她动,翻箱倒柜地找了块自己不舍得用的丝帕,沾了水给她擦拭。
那些伤痕给水一浸,样子更加骇人,阿沅越看越觉着心疼,草草地伺候她洗过了后,把赵世禛先前送的那瓶药找出来,一寸一寸地给她涂。
阿沅的手指很温柔,阑珊乖乖地不动,心里却突然想起赵世禛为她查看的情形。
“不是说有首辅大人照拂着么?怎么还把你派到外头去?”好不容易涂遍了,那药也几乎见了底儿,阿沅把药瓶反过来倒了倒,叹道:“这么好的药没了,可别再有下次了!不如告诉那个什么张先生,以后别叫你往外跑了,也省的危险。”
阑珊笑道:“这次是赶上了,总不会是次次这样。”
这药果然极好,很快的那些难熬的痛消失殆尽,身上清清凉凉的,阑珊披着一件里衣,很快入了梦乡。
因为身子不适的缘故,次日未免晚起,阿沅想给她请假,阑珊不许,忙忙地雇了辆小车来到工部。
谁知到了营缮所,才知道原来江为功早上派人来递了请假文书,说是腿伤严重了,引起发热,需要在家仔细调养数日。
阑珊听了不免替江为功担忧,她这边情形要好的多,早上醒来就发现那些青紫痕迹几乎都退了大半,疼的也不似昨儿那么厉害,不知是否是那药的功效。
还未坐下,那边温益卿派了人来传她。
来到温郎中的公事房,见温益卿坐在长长的条案桌后,道:“你的上司一早就递了假条过来,不知是真的伤着了,还是有意躲避什么?”
阑珊淡声回答:“江所正的腿受了重伤,温郎中若不信,或许可以前去他家里亲自一观。而且我觉着应该是不会有人没病咒自己有病吧。”
温益卿嗤笑道:“你是在说本官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大概是不知道你这位上司,他先前为了躲避本官传讯,自己咒自己的事儿没少干,你若不信,回营缮所打听打听就是了。”
阑珊果然不知道这回事,不过以江为功把温益卿看做自己的天敌,被逼的用那种方式躲避,也不足为奇。
阑珊心中一窘,面上却还若无其事的:“我果然不知此事,多谢郎中提醒。只是我想着,江所正为人憨厚正直,我是想不通到底是有什么了不得的原因,会逼的如此良善的一个人出此下策。”
“你不要指桑骂槐,又说本官逼迫江为功了?!”温益卿几乎又忍不住。
“卑职不敢这么说。”阑珊垂着眼皮,袖手于袖子里,嘴角却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冷意。
温益卿放在桌上的手握成拳头,拼命克制才没有让自己一拳捶落:“那好吧,不必说那些废话!既然你上司病了,那么就由你来说明感应寺之事!到底为何突然停工!”
阑珊道:“大人莫非不知道吗,是东宫太子殿下仁慈,念在年关将近才让工人们都回家过年的。”
温益卿皱着眉:“若真有此事,为何早上宫内还有人出来催工期?”
阑珊也有些意外,想了想到:“是昨儿荣王殿下亲临通传的,多半是太子殿下的意思,皇后娘娘还不晓得,大人不必着急,等太子殿下禀明娘娘,上头自然不会再给您施压了。”
温益卿想着也是这个道理,便道:“若是宫内还派人出来,那就唯你们两人是问。另外……昨日在工地上到底发生何事?为什么闹得鸡飞狗跳?”
赵世禛交代不让把巨蟒的事情弄的人尽皆知,在回来的路上江为功也跟阑珊姚升三人商议过该如何交差。
姚升说道:“虽然荣王殿下不让声张,但我觉着那么多人,迟早会有人透出风声去,是瞒不住的。”
江为功道:“我正头疼这个,若是说谎,虽能瞒住一时,以后事发了温郎中岂不又要剥我的皮?”
姚升到底机灵,他很快想了个法子:“我看是这样,咱们公文上横竖只写‘太平无事’,至于详细经过,便以口述方式上报,再把荣王殿下的吩咐也一并告知上峰,有殿下做挡箭牌,上峰自然不会为难咱们,至于上峰要如何再写公文,自然是他们拿主意了。”
江为功听到这个法子,乐不可支。
此时阑珊想到这一节,虽不愿意跟温益卿多话,但江为功回来后也迟早要说的。
当下只简略地将事发经过叙述了一遍。
其实昨儿跟着江为功和阑珊去现场的随从们回来后,也给温益卿审问过,那两人因事发时候不在现场,后来却听那些工人说了不少,回来也复述了个颠三倒四,囫囵吞枣,只说什么大蟒,什么差点咬死一位官爷之类。
温益卿虽听说,可却无法尽信,毕竟似这种闹市地方出现那样大的巨蟒实在是绝世稀罕事,而且江为功是个撒谎撒出天际、很有前科的人……直到如今亲耳听阑珊讲述了,才又相信了八九分。
温益卿听后,皱眉道:“真是异事,好好的平地之中怎会冒出这种巨蟒,按理说该是在高山深泽里才是。”
阑珊抬眸:他也知道吗?是因为父亲昔日教诲吗?
“算了,”温益卿摇了摇头,“既然事情解决,那就不提也罢。”
他说了这句,突然道:“既然如此,江为功就是因为这个而受伤的?那你呢?”
阑珊没想到他会问及自己:“我并无大碍。”
温益卿的眼中突然流露讥诮:“你们同去,你上司重伤你却无碍,你的维护上司之心呢?”
阑珊一愣之下几乎失笑:“卑职全须全尾的回来,没有折手断脚的,温郎中好像很失望。”
温益卿盯着她道:“本官并未失望,而是意料之中。你多半是躲在别人身后,自然伤不到你。”
阑珊笑道:“郎中真是慧眼如炬,算无遗策,什么都瞒不过你。”
温益卿看她表现的这般镇定,丝毫也不觉羞愧,他便冷哼了声:“本官懒得跟你多说,只还有另一件事,你记得就好,——明日申时一刻,你去杨大人的公事房,大人想见你。”
“哪个杨大人?”阑珊心悸,竟还不肯面对现实。
“还有哪个杨大人,”温益卿用一种匪夷所思的眼神看着她,“你能进工部,是多亏了哪个杨大人?”
阑珊窒息了片刻,终于道:“郎中大人,江所正重伤,我想下午时候去给他探病,所以也要请半天假,还望恩准。”
温益卿撇了撇嘴,却也答应了。
年前的杂务基本上都要理清了,再过两天就能放年假。
下午时候,温家却突然来人,原来是华珍公主突然犯了腹绞痛,请驸马快些回家去。
温益卿忙起身出了工部,因为不耐烦乘轿子,便叫随从拉了一匹马来,翻身上马往崇仁坊而去。
打马过紫衣街的时候,温益卿突然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他心中微怔,把马缰绳勒住返了回来,抬头看的时候,却见那道身影往里一拐去了。
“真的是他,”温益卿皱眉,“难道是迷路了?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他稍微一思忖,终于还是打马拐入巷中,追到了那道人影消失的巷口。
却见那人站在一座宅子面前,正不知在说什么。
“舒阑珊!”温益卿扬鞭叫了声。
那人果然正是阑珊,她听到有人唤自己,神情略显迷茫地转过头来,当看见是温益卿骑在马上的时候,她的神色却又飞快地从意外、震惊,最终转为无法形容的……是尴尬?
“你在这里做什么?”温益卿的马儿跑的飞快,很快到了阑珊身旁,“你不是要去江家探病吗?江为功又不是住在这个坊……”
此刻温益卿还单纯的以为舒阑珊是迷了路。
直到他看见旁边的门首:“这是……”
在门内站着个打扮的伶伶俐俐的丫头,脸儿白净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