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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世禛道:“你今日是不是帮着司礼监捉到了一个姓宋的文书?”

“啊,是啊。”

赵世禛说道:“这人其实在往翎海别邸押送的途中就自尽身亡了。”

阑珊大惊:“竟然有这种事?”

司礼监的防范已经算是严密,但是没料到的是,这宋文书的毒竟是藏在口中,关键时候咬破,毒液渗出神仙难救。

虽事出突然,可张恒极为机变,此事外间的人丝毫不知,他仍是装作成功捉到人的样子,把宋文书带回了别邸,并“严加审讯”。

这样一来,宋文书同党的那些人便以为他已经落网,而且以司礼监审讯人的手法,只怕很快就会机密不保,如此便有了“打草惊蛇”的效果。

此刻高歌已经入内,帮着赵世禛更衣。

阑珊起先给这变故惊呆了,见状才忙道:“殿下,您的伤还没痊愈,这是要去哪儿?”

赵世禛笑道:“担心我有事吗?”

阑珊忙瞥了一眼高歌,却见他只是专注在给赵世禛系衣带。阑珊小声道:“先前还病的爬不起来呢,这大晚上的风又冷情形又复杂,什么事儿不能交给高大人他们去做?”

要还有个三长两短的,会不会还要来为难她?

赵世禛道:“有些事,当然是得亲自去做才成。就如同你先前监造堤坝,难道你不用亲临现场吗?”

这个比方打的恰到好处,让她无言以对。

这时候赵世禛穿了一件墨蓝色的缎袍,夜色里看着有些如同深黑,整个人有透出几分凛冽气息。

阑珊知道剩下的事情轮不到自己多嘴了,便躬身道:“既然如此,卑职就祝殿下顺顺利利,马到功成。”

赵世禛道:“你留在这里,不要出门。”

阑珊愕然:“我、殿下不在,我回造船局就成。”

赵世禛道:“听话,在这里等着。我不想回来见不着你。”

阑珊张了张口:“可……”

高歌笑说:“舒丞,今晚上情形的确复杂,此处还算安全,你便留在此地,不要让殿下在外头也为你担心。”

赵世禛横了他一眼,似怪他多嘴。

两个人一前一后出门去了,阑珊不由自主跟着走了几步,站在门口望着他带了一队侍卫离开,心里又有些担忧,又有些说不上来的为难。

凭什么要在这里等他回来?反正他的病已经不需要自己了。

可是贸然离开,仿佛又不好。

犹豫中阑珊叹了口气,见门口侍卫还在,便道:“侍卫大哥,麻烦帮我打听着外头的情形。”

侍卫们受宠若惊,急忙躬身答应。

阑珊却又想到一件事:“能不能帮我去造船局送信,叫江大哥、江为功江所正他们今晚上别出门?”

两名侍卫对视片刻,其中一人道:“舒丞放心,工部众人都在造船局,这一次殿下防范的很是严密,事情一出,就派人去造船局了。必然无恙的。”

阑珊听了这话才算放心。

她并未关门,踱回桌边坐了,试了试旁边的茶壶还是热的,便自己倒了一杯慢慢地喝。

再过两天就是十五了,外头的月亮已经开始近乎圆满。

阑珊看着那扇门外的圆月,忍不住想起了在京城中的阿沅,言哥儿,对了,还有王鹏。

真是奇怪,以前对她而言,家人只有阿沅跟言哥儿,可不知不觉中,王鹏也成了不可给忽略的人。

以后……让她惦记在心上,不可忽略的,还会有谁呢?

江为功的影子跳出来,还拿着一个油渣果子津津有味地吃着:“当然还有我了小舒。”

阑珊笑笑。

突然又有一个影子跳出来:“莫非没有本王吗?”

阑珊给吓的一哆嗦,赶紧坐直了些。

才喝了半杯茶,外头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然后是有个略微熟悉的声音叫道:“王爷呢?”

门口的侍卫道:“方公子,王爷带人出去了。”

“什么?他伤的无法起身,怎么就出去了?”少年着急地叫道,突然发现房门是开着的,便闪身过来。

谁知却看见阑珊坐在桌子旁边,方秀异愣了愣,然后皱眉道:“王爷不在,他在这里做什么?”

侍卫道:“方公子,舒丞是高大人请来的,王爷许他留在这里。”

此刻阑珊觉着面对一个堂堂世家公子,自己不好再坐着,便站了起来,向着方秀异做了个揖。

方秀异见她一身最便宜的麻布衣袍,黑色的夫子巾,看着实在是很不起眼,他迈步往前就想要进门。

“方公子!”侍卫忙伸手拦住,不料方秀异用力一推,竟硬是进了门。

“凭什么他能进来,我不能?”

两名侍卫都皱了眉,要动粗吧,对方还是太子妃的姻亲家人,可若是放纵了他,给赵世禛知道了,他们显然要跟着遭殃。

真是两头为难。

阑珊见状忙道:“侍卫们也不过是奉命行事,何必为难。何况这里也没什么好的,王爷又不在,我本来也想走的。”阑珊本是想劝这个小公子赶紧回自己房间去,不料在方秀异听来,却如同炫耀。

“那你怎么还不走?赖在这里做什么?”方秀异冷笑道:“真是无耻,工部的人不想着好好办差,却总用些歪门邪道的心思。哼,你们杨大人就是这么教导你们的?”

两个侍卫也很是不悦。

阑珊却仍笑说:“方公子年纪还小,不懂事也是有的。只不过呢,天下极大,不是哪里都是海擎方家,也不是哪个人都纵容着方公子,如此口没遮拦,锋芒毕露的,不是什么好事,迟早会吃亏的。”

海擎方家摆明已经沾染了海船案,若不是非常棘手的事,赵世禛也不至于亲自来回,而方家也不至于派了三个人跟着回来,无非是想向张恒交代。

事情这样严重,这位小公子居然毫不在意,却只在一些无关紧要上头留心。

阑珊想到郑适汝的那些批语,简直真知灼见。

“你骂我?”方秀异睁大双眼,他显然还没到分清好赖话的时候,“没有人敢骂我,你算什么东西?”

他挥起一掌打向阑珊。

那两个侍卫都是赵世禛身边的人,见高歌三番两次请阑珊过来,赵世禛对阑珊又是那个模样,自然知道些高底。

原本碍于方秀异的身份不便动他,此刻见他竟蹬鼻子上脸,如何能忍,当下出手拦住:“方公子!”

方秀异给挡住了,气道:“好啊,连你们也敢不把我放在眼里了,你们知不知道,荣王殿下也是为太子办事的,我只要跟我表姐说一声,你们还有命在吗?”

他所说的“表姐”,自然就应该是郑适汝了。

两名侍卫冷笑着,爱理不理的。

阑珊见他实在是肤浅到了无可理喻的地步,忍不住道:“方公子,你的‘表姐’,不是你的挡箭牌,也不是你的免死金牌,而且公子年纪虽然看着还小,到底也该懂点事!不要有什么都指望着去告状、去倚靠别人解决!或者自己在外肆无忌惮的惹祸,却让别人给你收拾烂摊子,堂堂男儿,躲在女人背后,算什么?”

侍卫们听了,心中暗暗觉着痛快,恨不得把掌鼓到方秀异脸上。

方秀异瞪圆了眼睛,他从出生到现在,没受过这种气,通常有什么事儿发生,只要他搬出当太子妃的表姐,天下立刻太平了,却想不到今儿却竟给人啪啪地打了脸。

“你、你太放肆了!你竟然如此欺辱我!”方秀异气的浑身发抖,“你叫舒阑珊对不对?你等着!我、我定然让你在工部无法立足!”

话音刚落,就听到身后有个声音响起:“舒阑珊能不能在工部立足,怕是轮不到阁下在这里指手画脚。”

方秀异正是气头上,怒而转身:“谁在说话!”

阑珊的脸色原本还是平平淡淡的,毕竟方秀异这种做派在她看来不值一提,如同小孩胡闹,可是听到来人这一句话,她的脸色骤然变了。

怎么可能,他不应该会在这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