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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已经好了,皮外伤而已不打紧。”

“给我看看!”

赵世禛笑道:“伤有什么好看的,又孩子气了。”

赵元斐却磨着他硬是要看,赵世禛只好解开上衣给他瞧了瞧臂上的伤口,虽然用了上好的金疮药,但因为箭头带毒,所以伤口恢复的不算很好,依稀可以看出当时箭镞撕破皮肉时候的惨烈。

六皇子瞧着,眼睛里很快又蓄满了泪。

赵世禛把衣裳拉起来:“不让你看非要看,看了又是这样,男子汉大丈夫,哪里有动辄流泪的?何况这身上若是不带点伤,哪里称得上是男人?”

赵元斐破涕为笑,却又吸着鼻子道:“五哥以后做事一定要加倍小心。”

“当然,”赵世禛道:“你现在也别东想西想的,尽快把身子养好是正经。”

两人说了半晌话,赵世禛见时候不早,便要离开,赵元斐很是不舍,赵世禛就叫他留在内殿,不许外出。

小太监安儿送了他出来,赵世禛淡淡道:“殿下还小,有些事不必都听他的,你要做的就是把他照料好……实在拗不过他或无法做主,你就去坤宁宫找宫女圆儿。”

安儿呆了呆:“是苏镜姐姐手下的圆儿吗?”

“嗯。”

安儿忙答应了。赵世禛才要走,安儿又道:“王爷!”

赵世禛回头,安儿说道:“王爷……王爷以后能不能常来庆德殿?”

见赵世禛不言语,安儿恳求道:“小殿下病了后,总是担心王爷,有一次昏睡着还叫嚷要出宫,所以奴婢想,王爷若是能常常进来探望,他的病也会好的快些。”

赵世禛垂眸:“我会尽量。”

赵世禛离开庆德殿,想了想,仍是往皇后的坤宁宫返回。

他当然也想常常去探望赵元斐,只可惜他已经封王,又曾是个那样尴尬的身份,并不是个可以随时进出宫闱的人了。

比如这次,也还是太子发了话。

赵世禛往坤宁宫去的时候,却正碰见华珍公主一行,冒雨出了殿,看样子像是出宫去了。

远远地瞥了眼,赵世禛发现华珍的神色似乎不对,眼睛微红的样子。

他故意避开,让这一行人走了后自己才又现身,回到了坤宁宫外,略等片刻,里头才有个少女走了出来。

这少女看着二十左右,一身的女官打扮,容貌秀丽,透着干练精明。

少女见了赵世禛便欠身行礼,笑道:“殿下探望六皇子回来了?”

“苏姑娘,”赵世禛微微一点头:“是啊。元斐那里太冷了,连我也有些受不了。”

这女官正是皇后身边贴身的苏镜,闻言立刻明白:“原来是这个,最近这两天着实很冷,我也正想过这件事呢,只是为皇后的病有些忙的忘了,回头就叫人送炭过去。”

“多谢姑娘费心了。”

苏镜笑道:“殿下说哪里话,这都是我的本分。”

她的眼睛望着赵世禛,见他神色清冷,透着若远若近的疏离。

苏镜欲言又止,却又道:“对了,殿下来的时候没撞见公主吗?”

“差一步。”

“哦,不见也罢了,”苏镜笑吟吟道:“公主今儿的心情可不好啊。”

“是为什么?”

“公主为皇后娘娘给满城的孩子派发衣裳,倒是办的很好,娘娘也着实嘉许了公主一番,至于她心情不好却是为了另一件事,我是听人说……”苏镜嫣然,见左右无人便上前一步,低低说了句,然后脸上微红的,“殿下不会觉着我包打听没体统吧?”

赵世禛的脸上才透出些很淡的笑意:“哪里,这些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说了这句赵世禛道:“庆德殿就劳烦姑娘多用心了。我也该出宫去了。”

苏镜顿了顿:“也好。殿下放心。我会留意的。”

赵世禛向着她一拱手,转身往外而去,苏镜却兀自站在原地,一直看着赵世禛高挑的身影消失在蒙蒙细雨之中,才轻轻地叹了口气。

赵世禛一路往外而行,将到宫门的时候,正看到华珍登车而去。

远远地看着公主的銮驾,赵世禛的心中响起刚才苏镜说的话:“听闻公主是为了府内私事……那些小宫女们探听着,似乎是驸马不知为什么冒犯了公主,昨儿晚上两人头一次的大吵了一架,这可是稀罕事。”

华珍公主从来对温益卿爱如珍宝,温益卿自然也是敬爱公主,京内人人皆知驸马跟公主感情甚笃,怎么会突然吵起来?

出宫门的时候,赵世禛缓缓抬眸,目光所至,是工部衙门的方向。

“阿嚏!”

阑珊在进营缮所的时候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她揉了揉鼻子,把披风解了下来。

因为江为功带了营缮所三分之二的人手去了翎海,公事房里都显得有些空荡了。

飞雪见她打了喷嚏,早去要了热水,给她泡了一壶姜红茶。

阑珊捧着杯子喝了两口,才觉着好些。

正要看一看这段时候有没有积压的案卷,外间侍从来说道:“温郎中传舒丞。”

阑珊一愣。自打回京歇息了两天,眼不见心不烦,提起温益卿,竟有种隔世的感觉,如今又听他传召,虽不情愿,到底还是要过去一趟。

飞雪撑着伞一路陪着,来到温益卿的公事房外,里头通报,便请她进内。

阑珊行了礼,并不抬头看他一眼,面上是个极为恭谨守礼的样子,倒也令人挑不出错。

耳畔听温益卿道:“江为功人在翎海,营缮所里人手欠缺,要从底下再挑一部分上来,王俊虽是所副,只怕他才能有限忙不过来,从今日起,你便辅助他料理营缮所诸事。”

阑珊有些诧异:“这个是不是有些不太合适?”

头顶毕竟还有个所副,自己又才进营缮所没有多久,这般拔尖,只怕惹人非议。

温益卿却不由分说的:“叫你做你就做,不用多言,退下吧!”

阑珊听他这样痛快利落,雷厉风行,倒也罢了,行了礼便退了出来。

跟她一块儿出来的,还有营缮所的王俊,为避雨,两人便从侧廊下徐徐而行,王俊笑说道:“以后所里的事情,就多靠舒丞了。”

阑珊忙道:“哪里哪里,这不过是郎中看着江所正不在,营缮所人手稀缺才点缀门面罢了,王大人不必介意。”

王俊道:“谁人不知道舒丞之能?有你相助我是打心里高兴。并不是客气话,也绝不会介意什么。”

阑珊笑道:“罢了,横竖大家齐心,做好差事,别落了怪罪就万事大吉。”

“很是很是。”两人寒暄着且往外去。

飞雪提着伞跟在身后,在出门的时候回过头去。

温郎中的公事房,窗户是开着的,此刻,那个驸马爷就站在窗边上。

雨丝翻飞交织,他的脸就也有些模糊不清的,但是飞雪知道,他在看一个人。

她撑开伞,上前一步。

温益卿眼睁睁地看着阑珊的身影给雨伞遮住,在门口一闪消失。

“你为什么要叫她的名字,为什么还忘不了她!”绵绵的细雨声中,是华珍公主声嘶力竭的吵嚷声,直冲入他心底。

温益卿后退一步,坐在交椅上。

昨晚上,华珍公主喝了两杯酒,兴致极高。

她为皇后忙碌了这些日子,差事做的很圆满,心里欢喜的很。

灯影下看着温益卿,目光描摹着他清俊出色的眉眼,华珍抱住他的胳膊,娇声道:“温郎,我今日……在西坊一所学堂派发衣物的时候,看到过一个小孩子。”

“嗯?”温益卿不懂。

“他的眉眼呀,真是像极了温郎,”华珍公主嗤嗤地笑了两声,脸颊酡红:“我想,假如我们有个孩子,必然比那小孩儿要好看。”

温益卿看着华珍闪烁的眼波,忽地明白了公主的意思。

自打从翎海回来后,两个人并没有行过房,因为温益卿一直在服药调养,公主又忙于外事。如今他的身子大有起色,华珍又想到子嗣之事,当下便携手入了内帐,一番云雨。

这本是极平常的,只除了一点。

在两人欢好之后,温益卿酣眠之余,嘴里喃喃地唤了一个名字出来。

就是那个名字,让华珍公主在瞬间从极乐坠入地狱,猝不及防的崩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