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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杨时毅并没有说什么别的,但包括温益卿在内的工部长官心里清楚,杨时毅看好的继承人是温益卿,所以工部诸事,都要叫他去参与其中,这也算是另一种“铺路”吧。

出杨时毅院子往回而行,温益卿眼前不时出现那把棠梨木的弩机,这种东西会落在杨时毅的手中,自然是荣王殿下借花献佛了。

当时他温益卿就在翎海,赵世禛却只字不提。

那位殿下真的是……

尤其想到他跟舒阑珊之间,心里一团烦躁,索性把给自己撑伞的侍从喝退。

此刻雨渐渐小了,像是雨雾一般,落在脸上,倒有些清凉之感。

温益卿长叹了声,抬手在额头上揉了揉,像是要把所有烦心的事情都揉开了去,然后一拂衣袖,迈步出门。

就在这时候,“啪”的一声,有什么东西撞到了自己的腿上,微微地有点儿疼!

温益卿皱眉,低头看的时候,竟意外地发现地上落着一支小木棍,巴掌长短,掉在脚边上。

他刚刚俯身捡起,就听到吧嗒吧嗒的脚步声,抬头之时,却见是个四五岁的小孩子,正撒着小腿儿跑向这边。

“是我的!”他惶恐地叫着,好像生怕温益卿拿了去。

温益卿没想到会有小孩出现在工部,一时愣住。

刹那间那孩子已经跑到了跟前,眼神有些怯生生的:“我不是故意的,没想到你正好走了出来。”

温益卿看看手中的小木棍,才发现小孩手里拿着一个简陋的仿佛是小弓弩的东西。

弯弯的木条,绷线为弦,虽然很简单,但是充满了机巧,如果不是因为过于小、而且做为箭的那个木棍钝钝的并没有削尖了,几乎可以当做是一件简易兵器了。

“你这是……谁给你做的这个?”他不由笑了。

“是我爹爹给我做的小弓!”孩子挺了挺胸膛,似乎很自傲。

“你爹爹?”温益卿心中很诧异,却猜这孩子大概是工部哪个官儿家里的,又因见这弩机很有些工艺在内,便问道,“你爹爹是谁?是军器局的人吗?”

“你、你能把箭先还给我吗?”孩子没有回答,却眼巴巴地看着温益卿。

他的眼神十分纯良,仿佛在说:你还给我,我就告诉你。

温益卿当然不会为难一个孩子,即刻把手中的小木棍递过去。

小孩一把接了过来:“多谢大人。”他弯腰鞠了个躬,转身撒腿就跑。

“你等等!”温益卿啼笑皆非,没想到这小家伙也跟自己玩心机。

这时侯侍从走了上前,温益卿笑问道:“那孩子是谁家的?怎么竟有人把小孩带来部里?”

侍从因为一直跟着他,竟也不知道,只说:“稍后容小人打听打听。”

温益卿无法,就只先回自己公事房去。

此刻天色微黑,眼见要到了休班的时候,那侍从回来笑道:“郎中,已经知道了,那孩子是跟着大理寺姚寺正来的。”

“姚升?他来工部做什么?那孩子是他的什么人?”温益卿随口问道。

侍从道:“那孩子却不是姚大人的什么人,原本是舒丞的儿子,跟姚大人的侄子在一所学堂,因为下雨,姚大人就索性接了他们两人,顺路经过工部,就在这里等着舒丞。”

“舒阑珊的儿子?”温益卿诧异,一时竟有些无法接受舒阑珊已经有了这么大的一个儿子的事实,“哦……真想不到啊。”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便冷哼了声道:“真是胡闹,工部成了他迎来送往的地方了。”

侍从咳嗽了声:“大人,是时候好回府了。”

天色不早了,温益卿站起身来,只是想到昨儿跟公主闹了不快,一时竟有些踌躇。

等他缓步出了公事房往外而去的时候,远远地却见几个人正在前方,温益卿一眼就认出其中一个是舒阑珊,一身大理寺官袍的姚升就在她身旁,中间儿两个孩童蹦蹦跳跳的。

温益卿下意识地就皱了眉。

雨丝翻飞之中,依稀听那边阑珊温声说道:“我方才去了一趟文思院才耽搁了时间,让姚大哥久等了。”

姚升道:“哪里话,等这会儿又掉不了肉。”

阑珊道:“只是让姚大哥来接,我怎么过意的去?”

姚升笑道:“你不提我也不说,是我粗心了,昨儿才接到了江老弟的信,你别看他一副心宽体胖的样子,没想到很有一份心细体贴之处,他在信里跟我说,你家里没有马车,来回工部都要雇车十分麻烦,本来他在京内的时候可以跟你同行,如今他不在,想你未必喜欢用他家的马车,所以就叮嘱我,经过的时候就接送了你最好。”

阑珊愕然之余,心里暖洋洋的:“江大哥真是……可我实在不敢劳烦姚大哥。”

姚升道:“劳烦什么?大理寺跟你们工部隔得不远,何况你还惦记着从翎海捎礼物给我,也好让我尽一尽心了。”

阑珊听他提起礼物,脸上一红,忍不住偷偷看了一眼身后的飞雪。

飞雪低着头,倒是没什么表情。

不料阑珊一回头的时候,却也瞧见了在他们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一个人,虽然夜色浅淡,但仍能看的出来那正是温益卿!

阑珊的心猛然一哆嗦,手不由握住了言哥儿的肩头。

言哥儿正在把玩手中的小弓,见状便抬起头来:“爹?”

阑珊急忙收敛心神,假装没看见温益卿的道:“时候不早了,咱们快走吧!”

温益卿原本也没有要跟她们寒暄的意思,谁知见阑珊竟把自己视而不见,他倒是有些不快了,但他自顾身份,当然也不会过去找她的晦气。

如此一行在前,一行在后,才出了工部的门,突然言哥儿道:“爹你看!”

阑珊抬头,却惊见在工部门前停着一队车驾,正中的那辆最为显眼,鎏金顶,八宝宫灯,细雨蒙蒙之中光芒耀耀,华丽灿烂之极!

正在此刻温益卿也出了门,猛抬头看见那车驾,也吃了一惊,站在台阶上一时未动。

与此同时那车驾旁边的宫女道:“殿下,驸马爷出来了。”

这车驾自然正是华珍公主的,因昨儿跟温益卿闹得不快,华珍思忖了一天,便主动驱车来到工部等温益卿,自然也是示好之意,同时也是做给世人看的,免得给人觉着他们两个夫妻不合。

听了宫女禀告,采蘋撩起车帘,华珍微笑着看了出去。

不料一眼之间,除了看到在工部门前站着的温益卿外,旁边却还有几个人。

华珍本不以为意,只是倨傲地淡扫了一眼,可当看见其中一道熟悉身影的时候,华珍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一样!

天已经微黑了,工部门口的灯笼早就亮了起来。

加上公主车驾队伍中灯火通明,照出了门口那人的容貌,身形。

华珍死死地瞪着那人的眉眼,铺天盖地的晕眩。

而此刻采蘋却半是惊喜地说道:“咦?那个孩子不正是昨儿公主在那小学堂里看见过的吗?他也在这儿!”

华珍好不容易才把目光移开,慌乱而凝滞的目光一阵逡巡,落在了依偎在阑珊腿边的那孩子的脸上。

她看看言哥儿,又看看旁边的阑珊,最后目光落在温益卿脸上。

“不、不!驸马……”华珍呼吸艰难,短促地叫了这几声,眼前一黑,往旁边栽倒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