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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温益卿那天要阑珊去喝花酒,并非赌气,也非无心,而是真真的。

飞雪当然知道,可既然温益卿去的是芙蓉那里,赵世禛自然也是第一时间知道的。

既然荣王都没有跟阑珊提过,飞雪当然清楚自己该怎么做。

这日清晨,芙蓉院的小厮才起,就听到外头砰砰的敲门声。

小厮不知何故忙去开门,门才开,就给人当胸一脚踹来,小厮“哎哟”了声,往后跌倒在地上,捂着胸口半晌爬不起来。

四五条大汉跳了进来,如同疯虎似的见东西就砸。

里头小丫头听见动静急忙出来查看,吓得叫道:“有强盗!”

那为首一人身着缎袍,趾高气扬的从大门口负手而入,竟正是公主府的陆管事,睥睨着冷笑道:“都给我砸了!”

那些恶仆越发得了主意,又拽了那小丫头出来扔在地上。

陆管事阴狠地看着她:“你们的姑娘呢?”

小丫头哆哆嗦嗦,说不出话来,正在此刻,却见一道丽影从内而出,正是芙蓉,她似正披衣而起,外面一件衣裳还没完全穿好,露出底下藕粉色的肚兜。

芙蓉皱眉道:“大清早的,为何闯入家中乱打乱砸?”

陆管事凝视着面前之人,冷笑道:“臭婊子,你倒是像没事人一样,谁让你吃了熊心豹子胆,沾了不该沾的呢?上次还留了你一条命,这次只怕……”

话音未落,就听有人道:“只怕怎么样?”

芙蓉身后的楼上,有人缓步走了下来,身着五品文官的常服,苍白的脸上带着几道尚未痊愈的伤,那伤痕的艳红血渍,反而给这张脸添了几分别样的艳丽跟妖异,正是温益卿。

陆管事忙换了一副面孔,单膝跪地行礼:“驸马爷。小的们奉命来请您回府。”

温益卿走到他的跟前,扫了一眼满地的狼藉,以及倒在地上的小厮跟丫头,二话不说,一脚踹了过去。

这一脚正踹中陆管事的肩头,他往后跌了出去,惊慌叫道:“驸马爷!”

“狗仗人势的东西,谁许你们这样放肆胡为,”温益卿盯着他,冷笑道:“上次果然也是你们,是公主让你们这样的?”

陆管事毕竟狡黠,并不敢就直接说是公主,少不得从地上爬起来,忍气吞声道:“驸马爷,原本是小的们一时情急,才动了手,请您跟我们回去,自就无碍了。”

温益卿道:“若我不回去呢?”

陆管事张了张口,虽然公主说过绑了之类的话,但真的要对这位温郎中动手,仍是不敢的,这其中倒也不仅仅只是碍于公主而已。

“驸马,请您别为难我们,”陆管事苦笑,“之前请不到您,已经给公主打了好几次了,而且,怎么说公主有令,驸马您也该……”

“那就治我的罪就行了。”温益卿淡淡地,“现在给我滚!不许你们再到这里来!”

陆管事大惊:“驸马!”

温益卿道:“非要逼我动手吗?”

陆管事咬了咬牙,终于起身一挥手,领着众人往外而去。

只是还没出院门,温益卿道:“站住。”

陆管事急忙止步:“驸马有何吩咐。”

温益卿道:“你们给我听好了,谁若是敢再动这里一草一木,或者伤他们一根头发,我不管是不是公主的指使,都会让你们后悔莫及。”

陆管事皱眉,终于不情愿地答应了声,带人去了。

此刻芙蓉走了过来,屈膝道:“大人……”

温益卿回头道:“很抱歉,让你们受惊了。”

芙蓉摇头道:“不敢,我们这种卑微低贱的草木之人,都习惯了。”

温益卿看了她许久,才转身往外走去,走了两步却又侧身说道:“先前承蒙照顾,以后不会再来打扰了。”

芙蓉怔怔地看着他,终于俯身行礼:“不管大人什么时候想来,芙蓉随时恭候着。”

温益卿已经走到门口,听到这话,一笑摇头。

乘车往工部去,陆管事原没走远,见他出来便又哀求道:“驸马,公主殿下担心驸马,都已经病倒了,您好歹回去看一看。”

温益卿对公主的幻想,早就一点一点破灭了,他想起当初阑珊质问他公主为难芙蓉的话,当时他还为公主辩解,现在看来,自己真真的是一个笑话。

如此,绑架舒家的阿沅娘子跟言哥儿,是公主的手笔,也就不足为奇了。

可温益卿只觉着匪夷所思,为什么自己从没有看穿枕边人竟有那样狠厉可怖的心肠?所谓蛇蝎美人,不过如此。

“工部事务繁忙,回禀公主,近日我会在工部留宿。”他冷冷地扔下这句,头也不回地上了车。

陆管事站在原地看他扬长而去,半晌气的啐了口:“什么东西!不过是仗着有一副好皮囊……”骂了这句,仍不解恨,“好好的驸马不当,却来自寻死路,看你以后会怎么样!”

温益卿进工部的时候,察觉上下众人看自己的眼光颇为古怪。

他也不以为意,一径回自己的公事房去,不料还未进月门,就见沿着墙根,有个人急匆匆地快步走了来。

“温郎中!”那人竟正是阑珊,她满脸恼怒,像是专门来吵架的。

温益卿瞥她一眼,淡淡地迈步往内去:“舒丞一大早的,如此精神,不知为了什么?”

阑珊见他竟脚步不停的,气的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衣袖用力一扯:“你站住!”

温益卿给她拉扯的身形一晃,却满不在乎地站住脚:“哟,看样子是要紧的事?”

阑珊深深呼吸:“你这两天在哪里过夜的?”

温益卿看着她充满怒意的双眼,嗤地一笑:“舒丞你是不是管的太宽了,本郎中去哪儿过夜跟你有什么关系?”

阑珊双手攥紧:“你、你是不是嫖宿娼家?”声音也低了几分。

温益卿笑说道:“你说是就是吧。毕竟舒丞对这个也不陌生。”

他竟然还是满脸的波澜不惊,说完后便往前走去。

阑珊大喝道:“温益卿!”

温益卿缓缓止步,却没有回头。

阑珊知道院外跟屋内必然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她生生的克制住了,上前道:“你是不是疯了?你难道不知道,你这是在自毁前程?”

“是吗,”温益卿比她高半个头,此刻便垂眸看向她:“这跟你有什么关系?而且,按照舒丞跟我水火不容的情形,见我如此,你很该拍手称快啊?”

阑珊忍不了:“为什么?给我一个你自甘堕落的原因。”

“为什么?”温益卿想了想,笑道:“大概是,我不像舒丞一样,有值得的事,值得的人吧。”

他像是说了个好笑的笑话似的,可双眼却仍是冰冷的。

阑珊很想打他一巴掌,可看着他伤痕宛然的脸,却又下不了手:“温益卿,你不要再蠢下去了!你这样自毁,害的只有你自己!你真的想给杨大人贬出京城吗?”

“那又有何不可?”温益卿淡声回答,“你不觉这样很好吗?”

阑珊一愣,就在瞬间,她突然明白了温益卿的意思!

原来,温益卿是这样打算的,他不想留在京城了,他想远离……

远离这所有?!

看到阑珊眼神变化,温益卿就知道阑珊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图,他笑道:“舒丞,你说你经历过生死,而我是正经历着,结果是生还是死,我自己也不知道……”

“你要放弃,自然就不会知道。”

“那你当初呢?有没有想过完全放弃。”

阑珊愣住。

她当然也想过放弃。

看着温益卿,她忽然想起来,有过那么一段不堪的时间,在以为是温益卿背叛自己想害死她的时候,她的状态,却也跟他差不多。不,甚至比他还要颓靡。

是什么造成他们两个各自经历生死的?起初以为是他,恨就恨的彻底,现在渐渐发现元凶不是他,只剩下了疏远的无奈。

但是明明可以不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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