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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益卿道:“你没有听错,我真的已经把过去的事情告诉了皇上。”

阑珊屏住呼吸,直直地看着温益卿,想分辩他在玩笑还是说真的。

但是她的心开始剧烈的乱跳,她知道,温益卿不会在这种事情上玩笑。

“我……”她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你……”

最终阑珊用力一摇头,抬手在额上摁了摁,似乎是想要让自己的脑子清醒镇定一些:“你真的跟皇上说了?”

温益卿望着她,目光温柔之极:“你先前想的很对,这件事不该由你来说。毕竟引发整件事的人,是我。所以我告诉了皇上……当初,是我贪图富贵,想要攀附公主,所以才下令叫人放火烧了新房。”

阑珊猛然后退,人已经退到了床边上:“你说什么?”

温益卿并不看她,只是望着面前的杯子,轻声又道:“我杀妻不成,你才因而出逃,一个弱女子流落在外,又能怎么才能活下去呢……至少,我想不到。”

不是想不到,而是不敢想。

温益卿没有告诉阑珊的是,他其实都知道。

在那次言哥儿病了,温益卿去探望却给赶走后,有一天他找了个机会私下里见到阿沅。

他向阿沅问起当初的事情。

阿沅曾经万分痛恨他,却不是为了别的,只因为误以为他狠心谋害阑珊。

后来知道是误会,那份痛恨之意便淡了。

见他找上门来,又想起他上次要言哥儿之举,以及误会阑珊的话,阿沅索性就把自己跟阑珊离开京城后,颠沛流离九死一生的种种都跟温益卿说尽了。

“小姐并不是一开始就很会这些的,她在外头吃了多少苦,甚至给人轻薄欺辱过多少次……她不肯告诉我,有时候得是我自己瞧出来的。”说这些话的时候,阿沅的泪一直都忍不住,不停地流着。

阑珊虽然是男装行走,但的确她没有经验,最开始自然不像是后来这样得心应手,有时候给一些眼尖的人瞧出来,因贪图她的美貌便欲行图谋不轨的事,哪一次不是险象环生令人胆战心惊。

又有些虽然没怀疑她是女儿身,但那些人偏偏是爱好男风的,行动举止自然带着轻薄,她能忍就忍,不能忍只能跑。

最初那半年,他们带着尚在襁褓中的言哥儿,几乎是过半个月就要换一个地方。

从最初的不知所措,到最后也学会了托辞逃脱,乃至终于习惯了男子的身份,对任何人都笑脸相迎,阑珊所交出的学费,远比想象的要多要沉。

温益卿听了一半儿就有些听不下去。

他曾视若珍宝的人,却被如此对待,遭遇那些非人的痛苦。

这一切都是拜谁所赐。

他当然痛恨那始作俑者。

但是第一个始作俑者,好像就是他自己。

室内静的很,阑珊怔怔地看着温益卿,终于忍不住高声:“你、你是不是疯了?!你真的对皇上这么说?”

温益卿点头:“当然。你可以认为我是疯了,姗儿,从咱们洞房花烛的那晚上,温益卿就已经疯了。”

阑珊瞪着他,然后她像是意识到什么一样,红着双眼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温益卿不言语。

阑珊本来不想靠近他,但此刻却忍不住跑到他身边:“你说话啊!”

温益卿抬眸:“你就当……我没办法原谅自己吧,之前让我的姗儿受了那么多苦……我真是、百死莫赎。”

“我、我不要听这些!你闭嘴!”阑珊抓住他的衣襟,却又猛地放开,“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你知不知道皇上若是相信了这话,恐怕会把你……”

温益卿看着她唇上的那点伤:“是杨大人打的?”

阑珊一愣,他已经抬手抚了上来。

阑珊忙后退一步躲开。

温益卿却一步上前,将她用力抱入怀中。

阑珊才要挣扎,温益卿的力气却大的出奇,让她有些喘不过气。

她以为他又要乱来,试着挥拳乱打。

还未痛斥,就听到温益卿在耳畔说道:“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

就在这时候房门外有人道:“温大人,时候到了。”

阑珊一愣。

温益卿慢慢地将她放开。

阑珊看看门口,一把拉住他的手腕:“那是谁?”

“是司礼监的公公。”

“干什么的?”

“跟你不相干。”温益卿撇开她的手往外走去。

阑珊怔了怔,便跟着跑到门口。

房门打开,果然是几个太监立在外头,其中一人竟正是张恒!阑珊睁大双眼,还未说话,张恒便对她使了个眼色。

众人簇拥着温益卿离开,慢了半步的张恒迅速地对阑珊道:“温郎中进宫之前去了北镇抚司投案,承认当年谋杀妻子的罪行,北镇抚司的人送他进宫……皇上亲自过问,命将温郎中暂时羁押,严加审讯。”

“不是……”阑珊还未开口。

张恒向她比了个手势:“杨大人叫我带话,不管发生什么只记得四个字:静观其变。”然后他匆匆地跟上去了。

下半夜,阑珊无眠。

次日,窗棂纸上泛白,是下了一夜的雪光映照所致。

外头廊下时不时有脚步声响起,阑珊给关在屋内,无法可想。

她不知道外间的情形怎么样了,心中思来想去,但是这一次所想的人之中,多了一个。

温益卿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当然不是真的疯了。

可是他没有理由在这个当口说这样天大的谎话,只为把他自己栽进去。

难道是因为皇上要追究她的欺君之罪,所以他良心不安,也赶着来求一个罪名,好跟她一块儿共赴黄泉?

不不,阑珊可不想要这种局面。

一想起这个,不免又想到自己做的那个跟姚升江为功三人黄泉聚首的画面。

她真怕闭上眼睛,梦境里的枉死城聚会又多了一人。

阑珊举手揉头,浑然不知道自己的头发已经给揉的散乱不堪。

不知不觉到了中午,有小太监进来送饭。阑珊也不顾避忌,忙问:“温驸马是怎么了?”

那小太监摇头不语,放下饭菜提着食盒去了。

这真是……最难熬的一天了,阑珊坐立不安。

直到夕阳西落,才又有人来到。

门锁打开,这次到来的人,是郑适汝。

郑适汝的脸色悲欣交集,当看见阑珊的瞬间,她也不顾身后跟着的众宫女太监,快走几步将她抱入怀中。

阑珊见到她虽然高兴,但心事未去,忙低低说道:“你、你怎么来了?这会儿你不适合来见我。”

毕竟她是大罪之人,这时侯更加不能连累郑适汝。

郑适汝眼中有泪光摇曳:“我是来告诉你……”

她深深呼吸,说出了一件惊天之事:“公主、公主在皇上跟前,亲口承认了当初谋害你的事情……皇上大怒之下,公主受惊……”

郑适汝稍微犹豫,终于道:“公主小产了。”

这两句话一句比一句惊人,阑珊轰然雷动:“什么?什么?”

郑适汝点头:“从中午开始急救,刚刚才缓过一口气来。”

“怎么会,公主怎么会忽然跟皇上承认……”阑珊心头大乱实在是想不通。

华珍公主那么自私阴险的人,怎么可能主动跟皇帝承认过去的事?难道也是疯了吗?

郑适汝见阑珊头发散乱神情惊慌,便举手给她把垂落的青丝轻轻抿起来:“别慌,你听我说,你总该知道温益卿先前认罪的事吧?”

阑珊听到这句,突然安静下来。

像是正在狂风之中急转的思绪突然停止,因为发现真相就在眼前。

郑适汝看着阑珊的神情,略怅然地叹了口气:“我说过的,他不会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