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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尚书笑容抽搐而咬牙切齿地想:“你总算肯出现了!”

自从荣王殿下进门,众人就没落座过,如今倒是省事,不必再度站起来,只纷纷换了个向门外的方向恭迎首辅大人。

说话间杨时毅一身常服,带了两个随侍从门外走了进来。

李尚书本是要去迎接他的,只是放心不下阑珊,所以还牢牢地挡在她跟荣王跟前。

只等杨时毅一路同众人寒暄着走到身边,才一个箭步窜开:“杨大人,久等了,有失远迎还请海涵!”

杨时毅很清楚地看到他眼中的恼色,一笑:“李大人多礼。”

说着又向赵元吉跟赵世禛分别行礼。

赵元吉也不敢松开荣王,此刻便笑道:“杨大人百忙之中得闲,只是孤另外有事,倒是要先走了。”

李尚书见太子这般说,就知道太子是要拽了荣王去的,却是巴不得他们快走。

当下立刻道:“太子殿下若不得闲吃了饭再去,微臣只能恭送了,只是未免失礼……”

赵元吉笑道:“放心,李大人收了阑珊为义女,以后跟东宫常来常往,大家同桌吃饭的时候多着呢。”

太子说完,便拽了拽荣王。

赵世禛恍恍惚惚,扭头重看向阑珊的方向。

只是有意无意的,李尚书跟杨时毅两个挡在跟前,连一抹裙摆都看不到了。

李尚书“恭送”两位殿下离府,回来的时候,额头上已经全是汗。

他特意在门外掏出帕子揩拭脸上的汗,管家在旁边惴惴地问道:“老爷,这是怎么回事?荣王殿下怎么公然的当着那么多大人的面儿,去拉咱们姑娘的手呢?”

李尚书道:“谁知道他。”

管家道:“人家都说荣王殿下行事不择手段、呃,不拘一格的,奴才以前还不知道,今日一看……幸而太子殿下跟杨大人在。”

李尚书嘀咕了声:“是他的时候他不要,现在要得也得不了。”

管家道:“老爷说什么?”

李尚书道:“别乱打听,好生伺候着。”

送走了太子跟荣王后,阑珊又按照规矩给李尚书磕了头,献了茶,李尚书把给她准备的平安金锁,头面钗环,翡翠手镯等物一一赏赐了她。

中午饮宴过后,又请看戏,演得是“四郎探母”、“龙凤呈祥”等合家欢曲目,请的也是京内最有名的戏班子,众人看的津津有味。

阑珊自行过礼后便到内堂休息片刻,又知道众家女眷都在,便支撑着出面又坐了会儿。

幸而李尚书跟杨时毅都知道她初来乍到,未免不熟悉,杨时毅早叫李墉选了几个可靠伶俐的丫鬟贴身照看,李尚书也叫两个老嬷嬷随行伺候。

另外来做客的户部侍郎夫人以及嘉义侯夫人等几个跟杨李两人交好的女眷,自然也替阑珊照料着。

何况众家女眷知道,这一行都是给李尚书跟杨首辅面子,另外还有消息灵通的,知道阑珊跟太子妃交情,自然也不敢怠慢,因此众人举止言行上都分外的规谨谦和,虽有荣王来过那一场,内宅宴席仍是上下和乐。

吃过酒席,众人也自去看戏,阑珊趁机就回院子休息了。

不多时,是杨时毅走了来,进来问道:“你义父很不放心,叫我来问问你有没有受惊?”

阑珊道:“师兄放心,我好端端的。”

杨时毅道:“这就好。不用在意别的,既然在京中,少不得会碰头碰脑的,习惯就好。”

阑珊道:“今日来的人格外多,怕义父照看不过来,师兄且也去帮着张罗吧,对了,老师怎么样?”

杨时毅道:“之前因荣王的事情,有些上了气,先前给众人说了半天,已经好了,这会儿也跟着大家一起看戏,还说那唱青衣的腔调出色呢,你义父便应了他改天特请一场堂会,专门给他唱,他甚是高兴。你不用担心。”

阑珊笑道:“老师最爱听曲,这却也是投其所好了。”

杨时毅一笑,正要走,阑珊问道:“师兄。”

杨大人回头看她:“怎么?”

阑珊对上他沉静的眼神,欲言又止,目光一动,改口道:“那面屏风是师兄给的,却不知为何只画了芍药……而不是牡丹?”

“个人所好罢了,”杨时毅也看了一眼那屏风,“你是听了你义父的话才这么问?还是你喜欢牡丹?若是喜欢,改日我再画一幅给你。”

“不不,这个就很好。”阑珊忙回答,欠身道:“前头的乐声飘到这里来了,果然是唱的好,您也快去吧。”

杨时毅这才点点头,转身去了。

等杨大人去后,阑珊后退两步落座,又往榻上靠了靠。

她出了会儿神,低头看着自己手腕上,隐隐地有些青痕。

当那手掌握住腕子的时候,她的心都缩成一团了。

那一声“五哥”,差点儿就冲口而出!

丫鬟们都在外间,内室静悄悄的,阑珊想了想唤道:“鸣瑟?”

前方的垂帷无风而动,鸣瑟从后面闪身出来。

阑珊道:“你刚才没去前面,还是因为看见他,你就躲了?”

鸣瑟不答。

阑珊没有再问下去,回想方才赵世禛看自己的眼神,过了半晌,终于才问道:“他怎么了?”

鸣瑟微微震动,却仍是没吱声。

阑珊淡淡道:“你应该是有些知晓了,你不用瞒我……他的眼神跟先前不一样了。”

鸣瑟仍旧沉默。

阑珊道:“是不是,富总管对他做了什么?”

鸣瑟听到这句才猛然抬头,他直直地看着阑珊,有些不信般的惊疑,又有些类似感伤的释然。

阑珊对上他的目光,一笑道:“我就知道,我果然没有猜错。”

鸣瑟看见她微红的眼圈,很难过,但他从不是个擅长言语表达的人,便只说道:“你、你别怪主子……”

“我没有怪他,”阑珊摇了摇头,泪从眼中沁出,“我知道他是身不由己的,我只是……怪我自己。”

从听见赵世禛的声音开始,阑珊心中就觉出异样。

等到对上他的眼神,虽然仍旧是那双凤眸,可的的确确有什么东西不同了。

但是在这不同之中,又带了些让阑珊心惊肉跳的熟悉。

那种熟悉,是她曾经从温益卿的眼中看见过的!

赵世禛“移情别恋”,答应娶郑亦云,阑珊是不信的。

她不相信赵世禛真的这么快就喜欢上别人,除非他有什么苦衷。

直到今日亲眼所见,才知道情形比自己料的更坏,不,不是更坏,或者说是最坏!

阑珊是欣慰的,欣慰于自己料的不错,赵世禛并没有变心。

但同时身心又是冰凉寒彻的,因为同样的命运,又在她身上发生了!

这天意,当真是很不怀好意啊。

阑珊扶着额低着头轻笑,笑着笑着,眼泪就啪啪地掉了下来。

李尚书请了三天的酒席,才陆陆续续地把帖子上的人都请遍了。

忽然有天,东宫派了人来,请阑珊明日过去说话。

郑适汝传她,阑珊自然绝不推辞,立刻对那传信的嬷嬷说明天必到。

那嬷嬷又和软地笑着说道:“我们娘娘还特意嘱咐奴婢,让姑娘明日就穿那天太子殿下送的贺礼之中的那套衣裙,头面也要选里头的,要不然就从杨大人李大人送的里头选。”

阑珊不解何意,就答应了,等那些人去后,仍是疑惑。

冷不防鸣瑟在旁凉凉地说道:“你就听太子妃的便是了。恐怕她怕你打扮的太过朴素,叫人小看了去。不然就不必特表明让你从李大人杨大人或者太子殿下送的东西里挑了。他们给的当然都是上品。”

阑珊笑道:“有趣,她也讲究起这些来了,要认真把我当成名门淑媛吗?可知纵然换一千套名贵衣裙头面,又能如何,我依旧是我罢了。”

鸣瑟看着她,心中无声一叹。

自打那日后,阑珊只字不提当天的话,也依旧的吃吃喝喝说说笑笑,毫无异样。

李尚书白日去衙门,她便或看书解闷,或陪着晏成书谈天说地,到了晚上李尚书回来,大家同桌吃饭,就如寻常人家父女,父慈子孝的,日子过得倒也寻常而安稳。

只是好几次,鸣瑟晚上听见她喃喃地说梦话。

有时候夜半三更听见窸窸窣窣的异动,他看过去,是阑珊悄悄拉高了被子,躲在底下隐忍地啜泣,好几回早上醒来眼睛还是红的。

鸣瑟都看在眼里,只是不敢说而已。

所以鸣瑟也巴不得她出去走走,会会太子妃,兴许会好点。

次日,李尚书也知道阑珊要出门,还特意叮嘱了几句。

又见她打扮的跟平日不同,便啧啧称赞道:“乖女儿,你这样稍微一收拾,简直就把京城内数得上名姓的美人都压过去了……我倒是怕你往外走,若给那些纨绔子弟看上,可怎么了得。”

鸣瑟见这老家伙的嘴巴比西窗还没遮拦呢,便咳嗽了声。

李尚书笑道:“我可不是说笑哦,那个嘉义侯府的小侯爷,前日跑到户部求见我,我以为是侯府出了什么大事呢,没想到竟是为了你……不过你放心,后来我听说他给嘉义侯狠揍了一顿。”

阑珊一听又是那个徐勇,不由哑然失笑。

自己跑出一趟又回来了,大半年过去,这小侯爷居然还是没有放弃,倒是颇有几分毅力。

却也付之一笑,便出门登车往东宫而去。

直到进了东宫,阑珊才终于明白郑适汝叫自己好生打扮的用意真正是什么。

今日前来东宫的不仅是她一个,还有数家的诰命跟小姐们,比如靖国公府的几位夫人跟姑娘,嘉义侯府的小姐,兵部游尚书夫人,连同龚如梅也在。

阑珊心中有些责怪郑适汝为何事先不告诉自己竟有这么多人,只是她来不及多想,便觉着众人之中,有一道眼神分外异样。

略略抬头看去,却见在靖国公府三夫人身后坐着个女孩子,格外的盛装打扮,与众不同。

阑珊对上那双依稀熟悉的眸子,忽地想起,原来她就是郑亦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