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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的午后,宫内来人,竟是送了六皇子赵元斐来王府。

此刻赵世禛还未回府,赵元斐入内,跪在地上给阑珊行了礼。

阑珊忙叫西窗扶他起来:“殿下,这可使不得。”

赵元斐眨巴着眼睛认真道:“我给五嫂行礼,自然是使得的。”

阑珊笑道:“殿下怎么突然出宫了?”

赵元斐说道:“我想念五哥……那天你们进宫我本是要见的,偏耽搁了,是太子哥哥跟太子妃提醒,我可以跟父皇请旨出来住,今日父皇问我的书,我答的还不错,父皇一高兴,果然就许了我。”

阑珊见他比先前所见又出落了很多,已经是个英挺俊秀的小小少年了,忍不住就想起了言哥儿,这段日子里,言哥儿应该也长了不少吧。

一念至此,看赵元斐的眼神也格外的温柔些,便夸道:“殿下真是出息,怪不得皇上喜欢。”

赵元斐瞅着她道:“五嫂,我在王府住上几天,你不会嫌我烦吧?”

阑珊笑道:“殿下说哪里话?你纵然一直住在这里,我也是高兴的。哪里有什么嫌烦的道理。”

赵元斐便也笑了:“既然这样,那五嫂也别叫我殿下了,你就跟五哥一样叫我元斐,或者小六都行。”

阑珊道:“那我就大胆,唤殿下元斐吧。”

入夜,赵世禛依旧未回,阑珊同赵元斐吃了晚饭,小家伙还想等赵世禛回来,一直不肯去睡。

阑珊陪他说了会儿话,自己却困了,正西窗催着她去补眠,元斐也很贴心的道:“五嫂快睡去吧,我再等一会儿就也睡了,若耽误了你休息,回头五哥知道了怕要骂我呢。”

阑珊这才去歇下了。

将到子时,赵世禛才终于回来了,那时候赵元斐也撑不住早去睡了。

西窗正在里头打盹,听见动静才爬起来,忙出来伺候。

赵世禛草草地洗漱过,只喝了一碗人参虫草鸭子粥就罢了。

到里头掀起帘子,却见阑珊依旧睡得无知无觉,淡淡的灯影下,娟秀的眉眼如同睡莲般静美安宁。

赵世禛侧身轻轻地躺倒,目不转睛看着她的睡颜,心中竟生出一种无法按捺的情愫,

他倾身过去,在阑珊的唇上轻轻地亲了口。

唇上的滋味,在他想象之外,却又有一种奇妙的无法言喻的感觉。

他愣了一下,便又靠近过去,想要确认一下那到底是什么,突然听到一声低低咳嗽。

赵世禛回头,却见西窗正瞥着他。

“怎么?”

西窗揣着手,瞥了赵世禛一眼:“主子,小舒子有身孕的人,您可不能……胡、胡……啊。”他到底知道此刻的赵世禛跟以前不一样了,所以那放肆的话也不敢说的格外明目张胆。

赵世禛道:“本王做什么了?”

西窗哼了声,昨儿晚的事情他先前没反应过来,只是阑珊过于慌张才露出了马脚,事后他越想越不对,方才见赵世禛这般,越发确凿了。

“总之现在,是小世子最要紧了。”西窗决然的说道,说完后又看着赵世禛,陪笑道:“主子,反正小舒子都已经堂堂正正的过了门,她又不在工部任职了,很不用跟从前那样仓仓促促,偷偷摸摸,夜半而来天明还得费心安排着才能走的……就不用急在这一时,等顺顺利利地把小世子生下来,保养好了身子,还有一辈子那么长呢。”

赵世禛没想到西窗居然会说出这么一番话,他愣愣地听西窗说完,听到“一辈子那么长”,不由微笑,可又想到“仓仓促促偷偷摸摸夜半来天明去”,便思忖着问:“你是说,以前她常常的晚上留宿王府?在工部任职的时候就……”

西窗这才意识到自己又多嘴了,忙道:“主子,夜深了,咱们不说了,万一吵醒了小舒子就不好了。”

赵世禛皱皱眉,西窗却不等他回答,动作奇快地便溜走了。

荣王沉默地坐了片刻,才又重新躺倒。

他的心突然有些乱,真是难以想象,那时候居然就跟她“如胶似漆”了吗,竟到了让当时还是朝廷官员的她夜宿王府的地步。

虽然说的确是他能做出来的,但是,竟是为了儿女之情?他又不是纣王周幽王之类的昏君,而她看着也不像是妲己褒姒之类的祸国美人。

到底是喜欢她喜欢到什么地步,才会那样啊。

赵世禛转头看向阑珊:“以前……到底是怎么样?”

仿佛是听见了他的问话,阑珊的长睫动了动,她并没有醒,只是喃喃地唤了一声。

赵世禛听不真切,便倾身而起靠近了几分,隐约听阑珊道:“五哥、会好的,有我在、我在……”

荣王的双眼忽然泛红。

上巳节前夕,龚如梅来到王府做客,说起明日踏青的事情,又问她去不去。

自打进了王府,除了回尚书府,又去过东宫几次,别的地方一概不曾去过,虽然也想趁机出去透透气,但是肚子越发大了狠些,以前还仗着衣袍宽绰,勉强能够遮掩,如今若是出入,很容易给人看出来。

所以阑珊只说不去。

不料当夜赵世禛回来,听说龚如梅来访的事情后,便看阑珊道:“明日我无事,陪你往城外走走。”

阑珊很觉意外:“不必了,不方便的。”

赵世禛笑道:“怎么不方便?”

阑珊看看他,又看看肚子。

赵世禛笑说:“成了亲,自然就有身孕,只是姗儿的肚子长的格外快些,怕什么?”

阑珊笑推他道:“这是无赖的话,我不听。”

赵世禛道:“有我陪着你怕什么?”

阑珊起初以为他是随口说说,不料竟似当真了:“殿下真的要去?”

“你不觉着闷吗?成亲后一直都在府内,明儿也去看看花儿草儿,对你也有好处,”赵世禛微笑道:“而且元斐也在,正好也带他出去游玩一番。听话。”

阑珊看着他光芒粲然的凤眼,心头情意却也无法自抑,便叹道:“我听夫君的。”

三月三这天,王府备了车轿,因阑珊的缘故,今日所用的是一顶十六人的极大抬轿,轿内足可以容得下三四个人坐着说话而不觉着拥挤。

赵世禛挽着阑珊双双到轿子里坐了,西窗则反反复复吩咐轿夫:“慢着点儿,且记得要稳。不许摇晃。”他宁肯不乘车也要跟在旁边时刻盯着,还是鸣瑟不由分说把他推了上车。

赵元斐笑道:“西窗,有五哥在,你怕什么?”

阑珊还是第一次跟赵世禛同乘一轿,这感觉十分微妙,她偷偷地转头看向荣王,却见他目不斜视地看向前方。

正要转回头来,就听赵世禛淡淡道:“你若是怕颠,本王可以抱着你。”

阑珊一愣,再度看他,却见他正也瞟着自己。

这若是以前,这句话便是调笑了,而且只怕他早伸手把自己抱过去了。但是这会儿因为记忆缺失的缘故,这句话就透出几分矜持跟不自在。

阑珊叹了口气,慢慢地将他的胳膊抱住:“我不怕,五哥……在你身边,什么都不怕。”

赵世禛垂眸,见她倚靠在自己肩上,他的喉头动了动,居然有点后悔刚刚为何要问,直接抱过来就行了。

王驾出城,因为人多,晃得也有限,阑珊倒是觉着很舒服,加上又靠在赵世禛身边,觉着甚是安稳,竟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

直到停了轿子,外头一阵骚动,阑珊兀自还朦胧未醒。

西窗过来查看端倪,先行礼喊了声王爷,里头并无动静,才大胆掀起帘子看了眼,却见阑珊正睡眼惺忪地抬头,才知道她原来睡着了。

只听赵世禛道:“拿披风来。”

西窗忙去把阑珊的披风取了来,亲自送了进去,赵世禛将披风抖开给阑珊系好,又略整理了一下鬓边的发丝:“稍等一会儿再出去,别给风扑了。”

阑珊颇有些不好意思:“是不是睡了很久,你该叫我起来才是,这许多人等我一个,很不像话。”

“怎么,他们等不得吗?”赵世禛不以为然的,挽着她的手臂:“走吧。留神脚下。”

因为王驾停了有半刻钟了,如今外头踏青的人都知道是荣王殿下带了侧妃在此地游幸,当即避嫌的避嫌,跪地迎驾的迎驾,不敢造次。

阑珊出了轿子,给阳光照到眼睛略不适应,赵世禛把她往怀中抱了一抱,举手替她一挡。

西窗早叫人撑着黄罗伞过来遮阳了,赵世禛又对赵元斐道:“叫鸣瑟陪着你,四处走走罢,只别太远了。”

赵元斐很少独自出宫,尤其是这种热闹场景,一时喜欢的无法自胜,行礼过后便拉着鸣瑟跑了。

阑珊的眼睛才适应过来,她抬头看向前方,突然愣住:“这里是……”

赵世禛瞥了眼前方如同绯红轻云的连绵桃林,目光却又落在阑珊面上:“这里是最热闹的,桃花开的很好,你一定喜欢。”

阑珊的呼吸有瞬间的停顿,原来此地,竟是当初她带了全家来踏青的桃花林,也正是在这里遇到了同样在此的赵世禛。

也是那天,皇帝突然派了人带了赵世禛去,她以为荣王出事,由此种种才有了圣孝塔。

对阑珊而言这桃林显然是处处记忆的地方,只是想不到赵世禛居然也带了她来了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