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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知道阑珊身份特殊,木老先生等人只在门外站住了听候吩咐。

只听阑珊说道:“先前祠堂内那番话,我一直记在心中,大家的质疑其实也是有道理的,但是我已经找到了原因。”

木老先生忙问:“请问是什么原因?”

阑珊道:“我在禹州的地理书中看到原先禹州西北处曾有锡矿,后来便消绝了。”

木老先生道:“这件事我也知道,跟我们这里有何关系?”

阑珊想了一想,说道:“天上的云会变化形状,这是人所共知的事情,但是人所不知的是,地底下的情形也不是一成不变的。比如地底下暗河的构造跟走向,坑洞的大小,存在或者消失,都是会发生变化的,我不知道这么说您会不会明白我的意思。”

木老先生皱眉:“我大概能够懂一点。但是……”

阑珊说道:“我知道最近有些传言,说是锡矿的存在跟朝廷修建水坝有关,其实这话也有几分道理。”

木老先生一惊,身边几人也窃窃私语。

阑珊继续说道:“滦江虽在地面之上,但也跟地底下诸多的暗河互相滋润交通,河流在地底下的变动,也会影响矿藏的分布,其实不止是河流,地层深处还有许多我们所不知的影响矿藏的东西。比如禹州记载之前锡矿消失,是在十三年前,所以地底下的矿床变动在那之前已经开始了,但是很慢,慢到人无法察觉的地步,矿床在地底向着湄山移动,但那时候影响还未造成,而且这种影响也不是一年一日能够产生的。所以,纵然四年前朝廷开建堤坝将滦江分流,也无法阻止或者改变地底下已经造成的变动。族长明白吗?”

阑珊尽量把话说的简单明了,木老先生依稀听懂了七八分:“这么说,跟堤坝无关?”

“是否有相应的关联,我也说不准,毕竟地底的构造太复杂,人所能探及的多半千分之一都不到。可也许其中会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也说不定。但不管如何,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就算没有堤坝,锡矿对于湄山的影响,也依旧会在。”

木老先生沉默了半天,道:“舒司正的话,我认真听了,您不愧是决异司的首任司正,这些话换了别的人也未必会敢说,也未必会想到。实不相瞒,其实早在这之前,族中就有长者曾经疑惑,觉着湄山东侧山麓似乎有些细微的变化,只是无人相信,也无人肯去留意,如今听了舒司正所说,应该就是地底下矿床的变动,引发影响了出来吧。”

几位长老自然也知道这说法,有人便点头。

阑珊颇为欣慰:“正是这个意思。”

木老先生又怀着一丝希冀问:“那么,既然矿床能够从无到有,那会不会从有到无呢?”

“有可能,但是需要时间,就如同先前禹州十三年前的矿床消失,到四年前湄山才出现异状一样。放在湄山这里,时间或许会更长,因为湄山有三面山,地底下的构造,岩石等等一定更复杂,阻力更多。”

木老先生本是怀着侥幸,觉着那矿床若消失了,湄山自然又恢复正常了,可听了阑珊的话,这个念头却又飞快打消了。

“这么说,是非搬迁不可了?”木老先生有些凄然的,“祖宗留下来的福地,就要放弃了吗?”

阑珊听到这里,便道:“所谓福地,之前也并非福地,而是贵先祖闯荡出来发现了的。故而在我看来,只要有人的地方,有家族血脉、适宜生长繁衍的地方,就是福地。……族长,搬迁不是抛弃,只要有人在,有信念在,山神依旧与你们同在,依旧会找到福地。”

说到这里,阑珊想起梦中所见的山神异觉,当时他立在高高的山崖上俯视着这片大地,也许,那是不舍。

但同时,或许也是告别。

木老先生听了阑珊的这几句话,眼中有泪涌了出来,连旁边的木恩跟几位长老,也颇为感慨唏嘘。

木恩擦了擦泪,忍不住说道:“的确,只要有人的地方,有咱们湄山血脉传承的地方,就是山神眷顾的福地。”

旁边一位族长皱眉道:“可是之前祖先搬迁来的时候,只有几个人,现在湄山上三千多人,如何搬迁,又往哪里去?”

这却是个难题。

木恩还未开口,里头阑珊道:“关于这个,我已经想过了。湄山村寨的寨民也同样是朝廷的子民,朝廷绝不会置之不理。我会尽快发紧急公文往朝廷内阁,请首辅大人奏请皇上旨意,到时候户部拨银子,工部出人,地方负责,为湄山村寨重新选择适合宜居的福地,配合你们再造村寨,重建家园。”

木老先生震惊:“真的、可以吗?”

身边众人也都流露半信半疑的表情。

阑珊道:“当然可以。”

大家还在不敢置信,却听有个沉和中正的声音道:“舒司正既然说了这话,各位只管放心。首辅大人已发过公文,让舒司正全权负责湄山事务。”

木老先生跟众人回头,却见身后站着的竟是温益卿跟姚升两人,说话的却是温益卿,他的脸色仍有些苍白,神情却沉稳不惊。

温益卿说罢,姚升笑道:“工部的温侍郎都发话了,自然是一言九鼎,而且舒司正是本朝首辅兼工部尚书杨大人的师妹,是户部尚书李大人的义女,又是荣王侧妃娘娘,难道她还做不了这个主吗?”

“原来舒司正的来头这样大,”木恩先喜欢的拍手笑道:“当然做得了这个主!”

里头阑珊停了一会儿,才又说道:“若没有异议,同朝廷接洽安排的事情让我,温侍郎跟其他几位大人来负责,至于向村寨寨民们的解释、安抚等事,就全靠木族长跟各位长老了,希望大家同心戮力,齐心为了湄山。”

于是木老先生等人便先行告退。

剩下姚升跟温益卿这才拾级而上,还没进门,就听到里头呜呜哇哇的叫嚷声。

姚升先是一愣,继而笑道:“这是小世子的声音啊……好精神的小孩子。”

温益卿在他身边,因为身体还未完全恢复,脸色仍是苍白的,闻言竟有些迟疑,脚步也停了下来。

正在这时侯,有个小孩儿从里头跑出来,叫道:“温叔叔,姚叔叔!”自然正是言哥儿。

姚升一怔,在言哥儿头顶轻轻抚了把。

他看温益卿一眼,先行进门去了。

剩下温益卿站在原地,跟言哥儿面面相觑。

言哥儿仰头看着他:“之前我去看过温叔叔,你还没有醒呢,你都好了吗?”

温益卿双眼略有些酸胀:“都好了。多谢言哥儿,多亏了你机灵,及时报信,我跟你姚叔叔才能顺利脱险。”

言哥儿眨了眨眼睛,突然上前抱住温益卿。

温益卿一愣,却听言哥儿低低道:“你没事就最好了。你知不知道,我很担心你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