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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索性跪在地上,含泪道:“殿下既然已经知道,我只求殿下一件事,痛快杀了我吧!”

赵世禛道:“你虽然没用,不过倒也情有可原,设的计谋也还过得去,若不是遇上了太子妃,应该不会有人看穿。”

小严呆呆的,不知他为什么突然又冒出这一句。

他抬头看向赵世禛,泪光朦胧中,见太子殿下一双凤眼清清冷冷,凡尘不染似的。

只听赵世禛道:“你倒是个人才,死了怪可惜的。”

小严觉着自己听错了,或者是临死产生了幻觉。

“我问你,”只听太子殿下淡淡道:“你会成为王院长那样的东西吗?”

“什么?怎么可能?”小严拧眉,满面嫌恶咬牙道:“我宁死。”

赵世禛道:“那你想成为对付这种玩意儿的人吗?”

小严双眼圆睁:“殿下……您是说?”

他有些汗毛倒竖,拿不准赵世禛的意思。

赵世禛瞥他:“在最初的时候,打猎的狗子是从野外的狼驯化过来的,有些凶猛的狗还会帮主人猎狼猎狐的,我就是这个意思。”

自戕的王院长的弟子,虽也是从小给姓王的荼毒长大的,后来也助纣为虐的害了不少人。

只是他终于良心未泯的不愿意再继续为虎作伥了,才跟王院长闹翻。

那天他听见动静的确翻墙过来,撞见那一幕,就把刀捡走了,之所以会自杀,一是因为王院长给杀死,他也没了再活下去的信念跟希望,二也算是谢罪了。

王昊那边因为改了口供,并没有承认杀人,更没有说起是小严设计指使之类,那么小严这里自然也毫无嫌疑。

赵世禛从不是个心软的人,但更不是那种不知变通的,虽然律法上说“杀人者死”,但是知道了姓王的做的那些事情,赵世禛唯一的遗憾是:那畜生死的太轻易了,应该留着他的命,至少来个凌迟才好。

赵世禛问道:“听见了吗?你……想不想当这样的狗?”

小严终于清楚了他的意思,他低下头,情不自禁地无声哭了起来。

然后用哽咽不清的声音道:“我想、我想!”

他非常想当一只有用的狗,去咬死那些畜生,把他们撕成粉碎。

这点上跟赵世禛不谋而合。

赵世禛笑笑,转身往外,出门口吩咐道:“带他去镇抚司。”

徐勇还以为小严必死,大胆道:“殿下!”

赵世禛止步看他:“嘉义侯府小侯爷徐勇。”

徐勇给他的凤眸扫过,才鼓起的勇气突然泄气,忙低头:“是、是我。”

赵世禛道:“你胆子挺大啊。”

“啊?殿下指的是什么?我的胆子……算是一般吧?”徐勇摸不着头脑。

赵世禛冷笑:“听说你曾公然宣称你喜欢太子妃?”

徐勇的脸腾地红了,忙道:“那是在以前,舒姐姐……我是说娘娘还没有嫁给殿下之前,男未婚女未嫁的我当然可以……”

那“可以”还没说完,就见赵世禛的凤眼眯起来:“我说不可以。”

徐勇生生咽了口唾沫,神奇地拐了弯:“是、是不可以,殿下说什么就是什么。”

嘉义侯若是亲眼见到一定会叹为观止,太子殿下几个字,胜过他千言万语外加拳打脚踢。

赵世禛见小侯爷从善如流的,便不再多言,转过身沿着廊下往前去了。

此时锦衣卫带了小严出来,严公子神情平静,颈间的血已经止住了,他向着徐勇吴子令跟姚升作了揖,就跟着锦衣卫们去了。

姚升目送他们走开,想了想,便跟着赵世禛往前去了。

徐勇道:“姚大人!你去哪里?”

姚升笑道:“小侯爷,你还是快走吧,这会儿小舒正在前面小书堂,你若过去,殿下瞧见你只怕又不高兴。”

徐勇叹了口气,又忧心忡忡地说:“那我先走就是了,唉,还不知道王昊跟小严到底怎么样呢。这是什么事儿啊。”

见两人去了,姚升才也跟着往小学堂走去。

姚升到了小学堂的时候,见鸣瑟跟在赵世禛身后,两人竟都立在门口并未入内。

当下姚升就放轻脚步,也跟着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探头一看,不禁怔住了。

原来此刻在那书屋里头,果然是阑珊在,只是阑珊竟然盘膝坐在地上,就如同僧人盘膝打坐一样。

姚升正觉着莫名,那边阑珊终于缓缓站了起来。

赵世禛这才迈步走到里间:“怎么样了?那地上凉,你再坐一会儿我就要揪你起来了。”

阑珊抬眸:“五哥……你那里的事情如何?”

赵世禛道:“都解决了,放心。”

自打锦衣卫插手,翻出了慈幼局里肮脏的隐情,赵世禛一声令下,慈幼局至少削去了三分之一的官员跟仆从,毕竟姓王的做这种事,决不至于到天衣无缝的境地,那些愚钝懵懂不知情的就罢了,知情不报的,同样有罪。

只是王院长的恶行,赵世禛不想跟阑珊说明仔细。

就只赶紧地转开话题问道:“你在这里打坐,可悟出什么来了?”

阑珊才笑道:“不敢说悟出,只不过,也跟这个大有关系。”

赵世禛疑惑,因见她盘膝所坐的地方,正是先前端儿坐过的,便也猜是地上青石作怪。只不过不管是站着看,蹲着看,伸手试试,凑近了看,都看不出什么来。

赵世禛宠溺地看着她,笑道:“你若是真的知道了,就快给夫君把这个谜题解了吧。”

阑珊脸上一红,说道:“五哥,你知道达摩祖师吗?”

“达摩?”赵世禛诧异:“当然知道,菩提达摩,那是禅宗始祖,你提他做什么?”

阑珊道:“当初达摩祖师在嵩山的五乳峰的一处石洞之中,九年坐禅,面壁修行,世所景仰。后来,达摩功成出关后,在他所坐禅的石洞之中,他面壁的那块大青石上,竟留下了他面壁时候的影像,就如同是人画上去的一样,后世之人把那块石头叫做‘达摩面壁影石’,还特意将那块石头切下,供奉在庙中。”

赵世禛听着她所说,诧异之余忙又去打量那块大青石:“难道这就是达摩面壁的那块?”

阑珊笑道:“不,这个不是‘达摩面壁影石’。”

赵世禛愕然:“那你的意思是……”他当然知道阑珊不可能无缘无故说什么达摩面壁,这小学堂的异状一定跟此事有关,可既然不是,又怎么说?

阑珊不疾不徐道:“五哥,你知道这慈幼局的地皮,原本是属于慈源寺的吧。”

“当然了。”

阑珊道:“慈源寺内曾也出过一位高僧,据说‘慈源’二字,还是从他而起呢。”

赵世禛皱眉道:“你是说慈源禅师?”

这慈源寺的起因,便是这一位老禅师,据说前朝兵变的时候,乱兵在京城中肆虐,见人就杀,慈源寺之外就是一座学堂,禅师不顾危险,将里间的三十六个小孩子接到慈源寺内藏了起来。

乱兵以为他私藏了宝贝,甚至不惜砍掉了他一条手臂逼问,法师也不曾吐露一个字。

后来兵祸平定后,三十六个孩童没有一个损伤,世人皆都赞颂法师的高行高义。

阑珊道:“我因为窥不破这小学堂的机密,就翻看了慈源寺的寺志等等,原来当初慈源法师养好伤之后,就是在这间屋子里整整坐禅了十年,直到坐化。”

赵世禛悚然而惊:“你说……”

阑珊道:“这里没有达摩面壁影石,但是,有慈源法师的影石啊。”

赵世禛跟她目光相对,突然间明白过来,他蹲下身子,想着那晚上端儿坐着的高度,歪头看向那青石。

此刻光线变化,原本空无一物的大青石上,若隐若现地竟出现一个模糊的人形,看得出是个老僧,垂着大袖,慈眉善目,僧衣上的褶皱都依稀可见,仿佛是很浅淡的水墨画。

赵世禛回头看向阑珊。

阑珊道:“若是按照常理来说,凡人就算真的面壁十年,也未必会留下什么影像,但是达摩乃是禅宗祖师,慈源法师又是真性得道的高僧,他们身上必然有一种常人所不能及的能量,所以会留下这些影像,甚至……你我虽能看见这影像,但是看不见甚至听不见的呢?又会不会也同样留了下来?倒是像端儿一般一两岁的孩子,才能听见、看见的?比如小孩子们是感受到了曾经在此面壁十年的慈源法师仁爱之意,这才奔着来的?”

阑珊解释的很仔细,赵世禛似懂非懂,摸着下颌想了半晌,道:“听着大有道理,不过我还有一个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