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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鬟见他竟“厚颜无耻”“匪夷所思”到如此地步,不由失笑:“什么?”

赵六又转头四看,口中道:“比如……你也给我一样玉饰就是了,比如玉簪,或者玉佩、玉珏……之类。”说到“玉佩”,便回过头来看云鬟道:“你可有么?”

云鬟皱了皱眉,淡声道:“我纵然有,也不会给你。”

赵六笑着道:“怎么这样死心眼儿呢,只怕你没有的,若真个儿有,便拿出来瞧瞧?”

云鬟见他缠杂不清,便皱眉道:“六爷,你要胡闹,也要适可而止。”

赵六长叹了声:“好罢,你竟一毛不拔,这买卖我是亏定了。”

云鬟忍不住提高声音:“说的多委屈似的,六爷把这钗子拿走就是了!”

赵六却斩钉截铁般,昂头冷哼了声:“送出去的东西,六爷从来不会再拿回来。”他竟还很是自傲一般。

云鬟被气的没了法子,暗暗地磨了磨牙,她虽是个冷清淡漠的性子,但是面对此人,却有些无从下手之感。

而思来想去,因想到一事,那眼前的火气便慢慢地消退,人也又冷静了下来,只道:“那好罢,随你。”

赵六见她答应了,微喜,又不死心地带笑问:“你果然没有东西送给我么?”

云鬟瞟他一眼:“果然没有。”

赵六皱了皱眉,喃喃道:“那罢了。”

两人说到这里,便听见外头笑声隐隐传来,竟是崔印回来了,还未进门,便道:“如何我听闻小六来了呢?”

云鬟心中暗暗叫苦,真是怕什么偏有什么,这委实不是个好时机。

赵六却冲她挤了挤眼,自行起身,这会儿崔印正走进来,一眼看见赵六,便笑着走到跟前儿,赵六拱手行礼,道:“见过侯爷。”却懒懒散散,算不得十分恭敬。

崔印却毫不介意,笑吟吟地落座,上下打量他一眼,见少年俊秀,自有一股飞扬不俗的神采,心底便喜欢。

此刻云鬟也行了礼,正露珠儿奉茶上来,崔印因正在外头吃了酒,便喝了口茶,才问道:“是几时来的?先前叫你常来,只是没空儿,今日却怎么正好呢。”

赵六道:“监军近来心血来潮的,操练的甚紧,今日才得了半日空闲。”

崔印叹道:“难得,难得,你小小年纪,竟能受得了这军中之苦,将来必然也是国之栋梁。”

赵六笑而不答,只看云鬟一眼,云鬟正低着头,因听崔印又赞他,不免抬起头来。

正好目光相对,云鬟便即刻将目光滑开,只望着崔印道:“父亲吃了酒,该歇一歇才好。小六爷来了半晌,也该回去了,别耽误了他的正事。”

崔印便看赵六,赵六竟道:“原本正要走,既然侯爷回来了,便多说会儿无妨。”

崔印甚喜,正也趁着酒兴,便道:“这几日我在鄜州各处游玩,果然风景别有不同,改日也要去你们营中看一看呢。”赵六嘿嘿笑笑,不置可否。

此刻,忽听外头有些吵嚷之声,三人正不知如何,却见露珠儿外头跑了进来,因急急说道:“侯爷,姑娘,事情不好了,快出去看看罢。”

崔印起身,便问何故,露珠儿道:“外头来了几个人,拉着晓晴……说是要带她回家乡去,打的头脸上都是血,晓晴只叫救命呢。”

崔印自不知程晓晴何许人也,云鬟便简略同他说了,崔印皱眉道:“原来是这样,莫要着急,为父出去看看。”又吩咐赵六且先坐着等会儿,他去去就来。

赵六安坐未动,因见云鬟有些忧虑之意,便道:“你不须理会,让崔侯爷去料理就是了,再者说,那贱丫头死活由她就是了,同你有什么相干。”竟是一副轻描淡写的冷淡口吻,仿佛风吹草芥般轻易。

云鬟原本还不想露面,听了这一句,却有些坐不住了。

赵六见她起身,便皱了皱眉,却也随着站起。

两人出了后院,才将到前厅,就见厅门处,崔侯爷的几个护卫正严阵以待,崔侯爷站在中间儿,他们对面站着四个人,其中两人拉扯着程晓晴站定,两人在侧,正迟疑不前。

云鬟略看一眼,果然如露珠儿所说,晓晴衣衫都有些不整,头发散乱,脸上也带着伤,哭得两眼通红。

这会儿崔印喝道:“大胆,是在闹些什么?”

此刻晓晴如见了救命稻草,便哭叫了声:“大人救我!”

押着晓晴的那几个人中,一个是中年妇人,细看眉眼有些类似程晓晴,另外两个,一个是青年男子,另一个却是个上了些年纪的老者。

因听说崔印身份,那老者便先上前一步,陪笑道:“请老爷见谅,都是这丫头不懂事,非要吵嚷着来这儿,不然我们也是不敢来打扰的。”

那妇人拉着晓晴,也干笑着点头,晓晴哭道:“大人,他们是要拉我回去把我卖了……是要杀了我呢!”

妇人闻言,举手在她脸上掴了一掌,恶狠狠道:“小蹄子,你敢胡说!”

崔印皱眉道:“休要动手,到底是怎么样?”

那老者忙道:“这是晓晴的娘,我是程家的族长,因晓晴年纪不小了,家里给她配了个好人家儿,她只顾在外头贪玩儿不肯回去,因此家里才请我陪着,一块儿把她带回去嫁人。”

崔印听了这话,似乎合情合理,晓晴却不顾一切地哭起来,叫嚷说:“那人家不是好的,是个火坑罢了,不知害了多少女孩子,你们只不过是想把我卖过去,给他折磨死就是了,我在外头哪里是贪玩儿?我在胡家做工,每月都有月银,我一文都不敢乱用,都积攒着送回家去,你们只是不足,还要逼死我……”说着,便泣不成声,放声大哭。

云鬟在后听着,咬了咬唇,便想出去,赵六拉住她:“说了不与你相干。”

云鬟抬头看他,却见赵六眉间一片冷漠之色,令人心悸。

因察觉云鬟留意自己,赵六停了停,便轻轻咳嗽了声:“这种事原本多着呢,生死有她的命去,何况清官还难断家务事呢,她家里人就算想卖了她又如何?自也由得他们。”

两人说话的功夫,外头崔印已经道:“真是胡闹,若她说的是真,你们又怎能不分青红皂白就把她卖了?还是要卖到火坑里去,既然是她的亲生父母,就该疼惜子女为了她好才是,如何竟这样打骂虐待?”

那几个人面面相觑,那青年人毕竟莽撞,又见崔印并不是十分强横霸道的人,他便大胆说道:“她不听话,才打了的,她若乖乖地,谁又打她?”

老者忙拦着,又对崔印道:“我们也是一时着急罢了,贵人原本说的对,以后自会好生教导……”

妇人也有些着急,就跟着说:“这死蹄子说,她有些东西存在这庄子内,叫我们带她来拿的,拿了我们就走了。”

崔印不明所以,正要问,却见晓晴拼命挣开两人的束缚,跑到他跟前儿,便跪地道:“求老爷救我,我原本是没了法子才骗他们的……知道大小姐仁慈,必然不肯让我回去送死,才大胆说谎,求老爷救我!我做牛做马,也报答您的恩德。”说着便咚咚磕头。

崔印见势不妙,忙叫人扶起她,抬头时候,已经满额头的血。

崔印本是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出身,极少亲眼见这种血淋淋的,何况又看这几个人恶形恶相,更显出女孩子的凄惨来,他委实忍不得,便喝道:“你们忒过了,竟要逼死她不成?”

那三人本是势在必得,不料程晓晴说自己有些银两寄存在素闲庄,他们才随着而来的,如今见是被骗……偏又遇见崔印,心中自然恼怒,却也不敢十分放刁。

那妇人便小声嘀咕道:“爹娘教训女孩儿,又有什么了不得的?她的命都是我们给的,难道不兴……”

崔印听不得这些话,早变了脸色:“你说什么?”

那老者见势不妙,便喝止妇人,因对崔印道:“实在不怪我们不近人情,是程家太穷苦了,他们家的老大如今要娶亲,家里就指着晓晴呢……人家的钱都收了,若没有人嫁过去,又怎么了局?”

崔印想了想,又看晓晴一眼,竟道:“这好说,你们卖她是多少钱,本侯给就是了!”

三人呆住,那青年道:“可是……”

老者毕竟有些心机,便道:“是、是十两银子。”

崔印一听,才要答应,不料晓晴哭道:“胡说,明明是五两银子卖了我。”

老者脸色一黑,妇人气急败坏,叫道:“你这吃里扒外的下作娼妇……”扑上来就要打晓晴,晓晴吓得往崔印身旁一躲,几个护卫上前来,那妇人方不敢乱来。

崔印嗤之以鼻,见这几人在跟前儿着实碍眼,便叫底下人取了银子过来,道:“拿去,快走!以后不许来啰唣。”

这三个人虽然不舍得就此撒手,可因惧怕崔印,又且银子到手,便不再纠缠。

正此刻,崔印听身后云鬟道:“父亲,您忘了叫他们写下字据,说明此事,若无正经凭证,只怕他们以后还有得闹呢。”

崔印原本只想速速把这些人打发了,并没想到这一节,闻言果然又喝止三人,当下叫写了字据,三个人都画了押,才放他们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