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仓促间,白樘道:“以后不许如此!”说完之后,复又如风般疾行而去。

身后巽风忙忙跟上,只任浮生经过的时候,便向着清辉吐了吐舌,道:“四爷是为了你的安危着想呢!这段时日妖风阵阵……别让阿泽离了身儿是正经!”来不及多嘴,紧追而去。

这会子,莫说是清辉,连前头拽人要走的赵黼也情不自禁回首凝望。

先前每次看见白樘,他从来都是一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做派,今儿竟跟之前大不同,神情里隐约有一丝不安的焦灼之意。

他却想不到,世间会有何人何事,会令白樘有所撼动。

赵黼眺望之时,季陶然喃喃道:“怎么白叔叔如此惶急似的,莫非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清辉此刻已不想去崔侯府了,便道:“陶然你陪着世子过去看望崔姑娘,我去瞧瞧究竟发生何事。”一点头,拨马要去。

季陶然叫道:“清辉你留神些!”他心里虽也记挂云鬟,但见白樘如此,清辉又要去,他自然更是好奇,就对赵黼道:“世子,要不然咱们也去看一眼,回头再去侯府看望妹妹?”

赵黼有些不耐烦,想也不想便道:“有什么可看的,能劳动白侍郎的,无非是出了大案罢了,不是这个,就是那个,迟早就知道了,你还是陪我去崔侯府要紧。”

这会儿,白清辉已经同蒋勋往那处去了。

街上两边儿也有些百姓议论纷纷,有的说道:“出什么事了,如何这许多官兵?”

另一个道:“听说西城那边儿出了人命案子。死的还是吏部的官儿呢。”

赵黼闻听,便对季陶然道:“你可听见了?不过如此,咱们去吧。”

季陶然拗不过他,只得陪着他仍往崔侯府去。

谁知偏偏的天不从人愿,才走片刻,身后忽地有两个小厮追来,却是晏王妃派来寻赵黼的。

原来王妃听说他出府,便着急起来,叫无论如何要快些找见、把人带回去。

赵黼从来天地不怕,可听闻是母亲传命,自然不能明目张胆的违背。

正季陶然还不放心西城那案子,趁机便商议说道:“既然这样,改日再来探望妹妹也是使得的。”

赵黼哼了声,意味深长地说:“还说你喜欢她,原来一个案子就把你的魂儿勾走了?”

季陶然脸上顿时红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赵黼倾身过来,低声对他道:“季呆子,昨儿你醉了,说的那些话,可不是醉话,六爷都记得呢,你竟还敢向着小白告状……如今你可是清醒着的,我便直同你说,——不许再对崔云鬟有非分之想了。”

季陶然愀然不乐,赵黼抬手,在他肩头轻轻一按,叹道:“你果然是个呆子,你只当我是在威吓你,却不知六爷实则是为了你好?你用心也是白用心!”

季陶然听他语气不对,不似先前那样或跳脱或嘲弄,反是叹息怅惘似的。

赵黼不等他发问,仰头看天,又道:“罢了,改天就改天,左右……这几日她也不会插翅飞了,你去看你的热闹罢了,老子回府去了。”

说罢,向着季陶然一笑,虽笑得人畜无害,手底却促狭似的用力。

季陶然只觉得肩胛骨格格作响,差点儿叫出声来。赵黼方对他单眼一眨,笑了数声,调转马头而去!

话说赵黼被揪了回去,边往里走,边整理衣裳,来至内宅厅上,进了门,见晏王妃正跟几个命妇说话儿。

众人见他来到,都停口看去,却见门口的世子,身着月白麒麟纹缂丝圆领袍,头戴金冠,宛若珠宝美玉,华贵天成,更兼剑眉星眸,堪堪如画,而虽生得极标致,偏偏通身英武清朗气息,当真难得。

这京城内的贵妇们,早听闻晏王世子赵黼的名头,只可惜多是只闻其名并未见其人,且听说的多半都是他的“劣迹”,谁知如今亲眼所见,眼前一亮之际,心中都忍不住有惊艳之感。

众人均觉得美哉少年,果然不愧是凤子龙孙,皇室贵胄,绝非寻常可比。

赵黼知道晏王妃的心意,即刻整肃上前拜见,晏王妃见儿子如此出色,自也喜欢,要他回来,正是想让他在各家女眷面前露个脸儿。

晏王妃自知道赵黼是有这份本事的,样貌,身段,气质都是上乘,——十个人有九个一看就会喜欢上这孩子,简直无可挑剔。

如此团团见了一圈,晏王妃方满意道:“好了,你且去罢。”

赵黼如蒙大赦,忙退了出来,却又不敢立刻出府,生怕再给王妃知道了,必然要不悦的。

如此又过半个时辰,那些女眷们才逐渐散了。

晏王妃稍事休息,便叫了赵黼过去,因问:“你今儿好端端地跑去哪里了?”

赵黼道:“因小白公子他们相请,我随他们出去走走。”

晏王妃盯着他,若有所思道:“就是白侍郎的公子么?你竟跟他这般交好?”

赵黼道:“是,还有季陶然。”

晏王妃一时没做声,过了会子,才又温声说道:“罢了,你在外头交朋友,我是管不了的,只我一再叮嘱今儿不让你出去,你如何偏违背呢?”

赵黼只道:“孩儿知错了。”

晏王妃却又面露欢喜之色,道:“不过还好你懂事,仍旧及时回来了,可知今儿来的各位,都对你赞不绝口?”

赵黼笑笑不言,晏王妃问道:“你可见过今儿来的那些女孩子们?”

赵黼道:“没怎么留意。”

晏王妃眼底带笑,道:“无妨,我替你留意了,倒的确有几个极难得的。”以手托腮,脸上露出微微喜色。

赵黼抬眼看见,本想问,却又打住,只笑道:“母亲才回京来,还是多会一会各家的亲友,自在地乐一乐才好。其他的且不必过于留心,孩儿可不想母亲太过操劳,毕竟先前才病了场,又着急赶路回来,若真个儿又对身子有碍,给父王知道了,可要追我的不是了。”

晏王妃听他说的如此动听,笑道:“哪里学来的这样会说?好了,我知道你的心意,不会操之过急的,总要寻个让你心满意足,又天下无双的人呢?你且去吧,我也该歇会儿了。”

赵黼暗中松了口气,退了出来。

是夜,赵黼依旧打了一趟拳,沐浴过后,便自安歇。

忽然想到白日在后花园内错认了崔云鬟之情,一时不悦,又想到去拜访而不得,更加困顿。

不知不觉中,听得外头更鼓声动,过了三更。

赵黼翻了个身,忽地想到云鬟的病。

虽知道所谓的“病”未免来的过于突然,但也忍不住有些忧心,生恐她果然病了。

起初听崔新蓉说她病,还认定是装病,心里十万分恼怒,恨不得当面儿质问。

可是在此刻夜深人静之时,想到她……忽然莫名心软,隐隐地竟觉着:还是愿意、宁肯她是装病的,至少如此,便不必吃苦头了。

赵黼笑笑,长吁口气:“只说季陶然是个呆子,莫非近墨者黑,让他传了呆气给我?”

胡思乱想了半晌,又听得外头更鼓梆梆作响,在这样万籁俱寂之时,隐隐地竟有种孤清寂远之意。

随着这声音响过,莫名地,赵黼的心忽然也跟着牵了两下,他紧闭双眸,皱了皱眉,翻身要睡的功夫,忽然之间又从床上爬了起来。

怔怔地瞪大双眼,扭头看向窗外那沉沉地长夜,此刻,眼前忽然掠过白樘从街头惶急而过的场景。

依稀有人道:

——听说是西城死了人,还是吏部的官儿。

赵黼以手扶额,手指用力掐着额头,仿佛要从中挤出些什么来。

半晌,他猛地跳起,举手顺势把床边儿挂着的佩剑摘下,开门跃了出去!

此刻世子府的众人都也安歇了,只有几个侍卫巡夜经过,见是赵黼,忙躬身见礼。

如漆夜色中,赵黼手中提剑,双眸秋水般冷冽,身上只仓促披着白日那件袍服,也未系带,脚下不停,如流星闪电般往外掠去。